“……所以企鹅偷喝了葡萄酒，把斑马条纹染成了粉红色……”凉莱的声音越来越含糊。
多洛萨发现，她的银发正无意识地在被子上蔓延，像月光下的藤蔓。
当凉莱终于歪头睡去时，多洛萨小心翼翼地靠近。在确定对方真的熟睡后，她极轻地拽了拽凉莱的睡裙袖口。
“谢谢……”
她把脸埋进凉莱散开的银发里，那里有晨露与矢车菊的味道。
结晶兔子在他们之间安静发光，将两个影子融合在墙壁上。
第二日。
晨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进圣餐厅时，凉莱正对着镜子调整自己头顶的水晶头冠。多洛萨站在她身后，穿着新制的白色小圣袍，不安地扯着过长的袖口。
“今天我们学圣餐礼仪。”
凉莱转身时头冠突然歪向一边。
“这可是重要场合必备技能！”
她手忙脚乱扶正头冠的样子，活像顶着水罐的杂耍艺人。
作为一名合格的神父，礼仪教导是必要的。
多洛萨盯着大理石长桌上摆放的纯金餐具，喉咙发紧。在地下圣所她见过这种餐具，是用来盛放“不虔诚者”眼球的。
“首先，举杯姿势要像这样。”
凉莱示范着端起圣杯，手指姿势优雅得不可思议，与她平日判若两人。多洛萨惊讶地发现，当凉莱认真时，她眼睑下的金色瞳孔会自然浮现，整个人笼罩着一层神性的光晕。
多洛萨学着举起杯子，却听到凉莱突然嘀咕：“等等，圣餐祝词是什么来着……”
银发圣女苦恼地卷着发梢。
“是‘愿主的恩典与你同在’还是‘愿主的光辉照耀你’……”
“你不知道？”多洛萨瞪大眼睛。
“当然知道！”
凉莱红着脸翻出本烫金小册子。
“只是确认一下！”
她快速浏览时，多洛萨分明看到书页间夹着张纸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卡通头像。
练习进行到第十遍时，凉莱突然拍桌。
“我想起来了！”
她兴奋地拉起了多洛萨的手。
“我在教堂的祝酒词，绝对正统！”
多洛萨还没来得及反应，凉莱已经换上庄严肃穆的表情，双手捧杯举到眉心。
“愿主保佑你有个好胃口，阿门~”
空气凝固了。
多洛萨困惑地眨着眼，但还是乖巧地重复：“愿主保佑你有个好胃口，阿门。”
她现在基本上已经开始信任眼前这个笨蛋圣女了。
“不对不对，”凉莱皱眉，“语气要更虔诚一点，像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愿主保佑你有个好——”
“第三圣女！！”
尖利的呵斥声吓得凉莱手一抖，圣杯里的葡萄汁泼了多洛萨一身。
门口站着第一圣女玛格丽特。
“您这是在教导什么亵渎之词？！”
凉莱的银发“唰”地竖了起来。
“这是我在家乡学的……”
“那是酒馆醉汉的祝词！”
玛格丽特一把夺过凉莱手中的小册子，翻出那张纸条。
上面画着个举着啤酒杯的Q版耶稣，旁边气泡框里写着“干杯！”。
多洛萨看着凉莱的脸色从红转白再转青，活像打翻的调色盘。
第一圣女气得浑身发抖。
“明日之前，交给我一份五千字的悔过书！用古教会语！”
当玛格丽特旋风般离去后，凉莱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古教会语我只认得‘厕所’和‘救命’，这还是我昨天刚学会的呢……”
凉莱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很勤奋了。
多洛萨绞着被葡萄汁染红的衣角，突然小声说：“我会古教会语。”
“啊？”
凉莱抬头。
多洛萨低头，绞动着手指，“我可以帮你。”
凉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一把抱住多洛萨。
“真的很厉害！”
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松开手。
“等等，你识字？”
多洛萨点点头，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还会写三种古文字。”
她蘸着葡萄汁在桌面写下流畅的符文。
“这是‘愿主赐予你美食’的正统表达。”
凉莱看着那些发光的文字。
“这比玛格丽特写的还漂亮。”
多洛萨口述古教会语，凉莱负责誊抄。每当凉莱写错时，多洛萨就握着她的手纠正。
多洛萨的手冰凉但稳定，笔迹优雅得不可思议。
“你从哪学的这些？”凉莱忍不住问。
多洛萨的手停顿了一下：“我之前住在藏书室里，里面有古籍。”
她没说自己是被锁在藏书室靠吃书页活下来的。
写到第三千字时，凉莱的羽毛笔突然划出一道金线。多洛萨惊讶地看到，羊皮纸上的文字开始自动延伸排列，眨眼间就完成了剩余部分。
“结晶能力还有这用途？！”
凉莱比多洛萨还震惊。
“早知道我就……”
话音未落，完成的悔过书突然自发卷起，用丝带系好，还打了个蝴蝶结。多洛萨忍不住伸手触碰，纸卷却突然飘起，稳稳落在门口托盘上。
“这……”
“不是我控制的！”
凉莱慌乱摆手，却看到多洛萨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很厉害……”小女孩轻声说。
凉莱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她以为对方只是因为穷，没接触过“上层人”，所以不知道。
但实际上，是因为在这个把能力用于战斗和刑罚的世界，没人告诉过这她，力量也可以用来完成作业，做玩具或者打蝴蝶结。
“来。”
她拉起多洛萨的手。
“我想到更好的学习方式。”
厨房里，凉莱用结晶能力让土豆削自己，胡萝卜自动切丁。多洛萨看得目不转睛，当凉莱让汤勺自行搅拌浓汤时，小女孩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多洛萨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圣餐礼仪最重要的是心意~”
凉莱把雕成小天使形状的黄油推给多洛萨。
“就像这样——”
她举起果汁杯，对胡萝卜丁深情地说：“愿主保佑你有个好胃口~”
多洛萨抿唇。
她真的很想像个小大人一样，继续装冷酷，但是她做不到……
窗外，第一圣女玛格丽特站在回廊阴影处，手中的悔过书散发着淡淡金辉。她若有所思地望向厨房窗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不对，还不能够确定……要试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