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莱的住所沐浴在黄昏的金色光晕中，窗外漂浮着教会特制的“永昼灯”，将无垢之庭映照得如同白昼。多洛萨站在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上绣的银线十字纹。
凉莱从内室探出头，银发间别着几根彩色的羽毛笔。
“快过来，尝尝我从厨房顺来的新甜品！”
多洛萨转身时，凉莱突然顿住了。
在斜射的夕阳光线下，她清楚地看到小女孩儿眼下浓重的乌青，就像被谁用画笔抹了两道靛蓝色颜料。
“你昨晚没睡好？”凉莱放下甜品盘，蹲下身平视多洛萨。
她的圣袍袖口沾着果酱，看起来毫无圣女应有的威严。
多洛萨避开凉莱的视线。
“嗯，不太困，就没怎么睡觉。”
她没说自己整晚都在警惕凉莱可能的袭击，手指悄悄掐着掌心。
凉莱眨了眨眼，第二层金色瞳孔在眼睑下流转。
她突然拍手，吓了多洛萨一跳。
“我知道了！一定是新环境不适应！”
说着，从圣袍口袋里摸出几块发光的结晶碎片。
“等着，我给你做个好东西~”
多洛萨警惕地看着凉莱把结晶碎片摆成兔子形状。当凉莱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结晶上时，她瞳孔颤了颤。
“看好了！”
凉莱双手合十，银发无风自动。
结晶兔子突然立起耳朵，眼眶里亮起暖黄的光。它蹦到多洛萨膝头时，散发出阳光晒过毛毯的气味。
多洛萨僵住了。
这种毫无攻击性的造物……与地下圣所内的那些会咬人的东西截然不同。
“它会在夜里发光。”
凉莱得意地戳戳兔子脑袋。
这可是她这两天努力学习得来的结果，虽然还是不太会结晶吧，是一些简单的结晶魔法已经学会了。
“就像……呃，我们那边的夜灯？”
她没说自己偷偷调整了结晶结构，让玩偶能释放助眠的波动。
夜深时，多洛萨蜷缩在客房天鹅绒帷帐里，盯着床头柜上的结晶兔子。它正规律地明暗交替，像在呼吸。
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让她焦躁。
如果凉莱要动手，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让多洛萨瞬间绷紧身体。
结晶兔子的左耳突然裂开一道缝，接着整个身体开始不规则膨胀。当它膨胀到两倍大小时，多洛萨看到它牙齿变成了尖利的结晶簇。
“吱——！”
伴随着刺耳鸣叫，兔子玩偶像炮弹般弹射起步，撞碎了床头花瓶。
多洛萨翻滚下床的瞬间，玩偶正在墙上撞出放射状裂纹，活像被熊孩子玩坏的弹力球。
“怎么了？！”
凉莱破门而入时只穿着睡裙，手里还抓着半块光蜜冻，很显然是在偷吃。
她瞪大眼睛，看着兔子玩偶在天花板上疯狂弹跳，水晶吊灯被撞得叮当作响。
“等等，这不应该——”
“小心！”
多洛萨扑倒凉莱的刹那，玩偶从她们头顶呼啸而过，将壁画框砸得粉碎。凉莱的银发间沾上木屑，闻起来像被太阳晒过的松木。
“我的控制力好烂阿！”
凉莱苦笑着爬起来，突然眼前一亮，“我们得抓住它！”
说着，抄起桌上的银茶壶。
“你从左边包抄！”
多洛萨还处在震惊中，身体却已经自动响应。她跃上四柱床的帷帐，借力扑向空中的玩偶。指尖触及结晶表面的瞬间，兔子突然急转弯撞向衣柜。
“轰隆！”
橡木衣柜像被炮击般炸开，数十件圣女的圣袍如白鸽群腾空而起。
凉莱的惊呼淹没在布料瀑布中，她踉跄后退时踩到自己的睡裙下摆，整个人仰面栽进衣堆里。多洛萨想要拉住她，却被下落的圣袍兜头罩住。
当一切平息时，房间里只剩下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多洛萨从圣袍堆里探出头，看到凉莱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银发间缠着一条珍珠腰带，活像被蛛网困住的蝴蝶。
“噗……”
多洛萨急忙捂住嘴，却看到凉莱自己先笑了起来。
她笑得那么放肆，连瞳孔都因为过于激动而变成了金色，弯成了月牙。某种温暖的情绪突然漫过多洛萨胸口，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居然也在笑。
“抓到你了！坏东西！”
凉莱突然从衣堆里抽出手，掌心躺着恢复原状的结晶兔子。只是现在它缺了只耳朵，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看来我的能力还需要练习……”
她挠挠脸，再次把兔子塞给多洛萨。
“总之这次绝对没问题了，送给你，虽然看起来有点儿瑕疵，没有那么好看……”
多洛萨捧着残缺的玩偶，感受到掌心传来稳定的温度。她想起地下圣所内那些完美却冰冷的宝具，突然觉得这个歪耳朵，长相看起来像弱（？）智一样的兔子珍贵得令人心痛。
“为什么送我……”她声音细如蚊呐。
凉莱正把圣袍叠成滑稽的帽子形状，闻言歪着头。
“嗯？因为小孩子都会怕黑啊？”
她随手把“帽子”扣在多洛萨头上。
“我小时候……呃，我是说我听说小孩子都喜欢这种会发光的小玩意。”
多洛萨低头看着兔子玩偶。
它残缺的左耳断面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星星的碎片。当她用指尖轻触时，玩偶突然发出柔和的嗡鸣，将整个房间映成暖黄色。
“这是……”
多洛萨瞪大眼睛。
玩偶核心处浮现出微型的光之漩涡，正是凉莱眼睛里的金色纹路。
凉莱不好意思地卷着发梢。
“加了点儿小设计，它会感应到害怕的情绪自动变亮。”
紧接着，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有羽毛从她鼻尖飘落。
多洛萨抱紧玩偶。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脱线的圣女，比地下圣所内的所有熟悉的人都更早看穿了她的恐惧。某种意味不明的滚烫情绪在胸腔膨胀，让她不得不咬住嘴唇。
“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凉莱不知何时已经清出块空地，正拍着蓬松的羽毛枕头。
“我有个特别版的诺亚方舟……阿，虽然你大概率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多洛萨慢慢挪过去。
她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惊扰到了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