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看向他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随后便像被什么烫到了一般，迅速移开，不着痕迹地清了清自己的喉咙。
“对了狗大户，”东方承放下手中的牛奶杯，开口问道，“让你帮忙调查的、关于星野集团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林枫闻言，立刻敛了敛心神，转过头来，表情也严肃了几分：“星野集团的倒塌，确实有他们自身经营策略过于激进，杠杆上太高导致流动性断裂，但更致命的是——”
他熟练地调出平板电脑上几张充满了复杂图表和数据的、对东方承这个外行而言看上去就相当专业的分析图，指着屏幕上那几条如同悬崖般断裂的曲线，解释道：“更致命的是，就在他们资金链最紧张、最需要外部输血的那几天，几家一直合作的银行突然联合抽贷，城际投行开始恶意做空他们的股价，数十家上下游的合作企业，也像是约好了一样，忽然在同一时间单方面撕毁了合作合同……这一连串组合拳打下来，才直接引发了后续的连锁反应，最终导致了星野集团这个商业巨擘的资金链被彻底斩断，在短短几天之内戏剧性地彻底崩塌了。”
“你是说，”东方承眉头微蹙，“有一帮银行和企业联手针对星野集团？”
“准确来说，是在共同的指挥下集体猎杀。”林枫耸耸肩，“这事幕后肯定有人操盘，而且势力相当大，不然没可能同时运作这么多企业。”
东方承叹了口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摇晃着：“那……还有办法补救吗？”
林枫挑眉一笑，身子前倾，手肘撑在桌上，眼神里闪过抹促狭与玩味：“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但要砸进去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只要你能把你那个网恋女友的闺蜜，大名鼎鼎的零小姐绑个漂亮的蝴蝶结送到我床上来，别说救星野集团了，哪怕你要买下半个杜皇市，我也砸锅卖铁帮你搞定。”
东方承顺着林枫那不着调的话，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变身后的自己穿着那身羞耻的小黑裙，手脚被绑上粉色缎带，嘴里被什么东西堵住，像个待拆的礼物一样躺在林枫床上的画面，脸腾地红到了耳根。
“我看你是相思了！”
看着好友这副纯情到炸毛的反应，林枫笑得东倒西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几秒后才在东方承几乎要把他捅穿的目光中举手投降：“别别别动手别动手，我错了，开个玩笑而已嘛！”
他敛了敛笑容，语气也重新变得正经起来，“不过说真的，想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星野集团从破产的泥潭里拉出来，需要的能量和资源，可不是单纯有钱就能调动的。那得是真正站在全市权力顶端、能够轻易影响整个杜皇市乃至周边几座都市命脉的大人物，才有可能做到。”
东方承听完，心中那股无名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脸颊上的红晕却还未完全褪去。他也知道林枫说的是实话，权力向来与金钱挂钩，不管哪座超级都市都不会有有钱人缺少权力这种事。但如果林枫没有主动掺和这事的意思，他也不好强行拉这家伙入局。
“你除了给我科普这些金融小知识之外，就没什么别的有用的东西能说了吗？”
“还有一条提醒，”林枫顿了顿，神情变得无比认真：“如果一个人真要复仇，就别指望有人伸手去拉他。他需要自己爬上去，把那些曾经把他推下深渊的人一个个拖下去。”
东方承沉默不语，他知道林枫说的对，于是，他决定再去找一次星野绮罗罗。
……
当星野绮罗罗打开东方承家那扇略显破旧的房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屋主时，她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酸涩的眼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休息不好，所以开始出现幻觉了。
门外这个……清秀到几乎可以说雌雄难辨的少年，真的还是自己记忆里那个不良少年东方承吗？
他个子好像又矮了一点，肩膀也显得更窄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过去绝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近乎于中性的美感。
还有那张脸。五官轮廓依稀还有几分是原来的样子，但线条却柔美得不可思议，皮肤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下都显得白皙得过分。那头总是乱糟糟的黑色短发，似乎也变得更长、更柔顺了一些。
不，不对，不仅仅是外表发生了变化。星野绮罗罗用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是气质给人的感觉感觉变了。记忆里的东方承，像一团随时会爆炸的、压抑的乌云，仅仅是站在那里都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可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他身上那股锋芒毕露的气场，像被溪水冲刷多年的顽石一样变得柔和了。
疯了，她一定是疯了。东方承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一个比班里绝大多数女孩子还要漂亮的男生？
“喂，大小姐，你怎么看起来呆呆的，没睡醒？”东方承伸出手，在她失焦的眼前摇了摇，将她从晃神中唤醒。
“怎、怎么了？”星野绮罗罗猛地回过神，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是……是要赶我走了吗？”
“不。”东方承摇了摇头，他越过她，径直走进屋内，将一份还冒着热气的午餐放在餐桌上。“既然你知道是乌洛波罗斯在背后搞鬼，”他转过身，看着她那副不甘又无力的样子，平淡的语气里罕见地添了几分温度，“你打算怎么做？当客服赚钱把那一千六百亿还了？或者哭哭啼啼地等着天上掉下个白马王子帮你复兴家业？”
“又或者——”他的声音微微一顿，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仿佛燃起了一簇冰冷的火焰。
“想办法复仇。让那些把你从云端狠狠拽下来、让你变得一无所有的混蛋们，也亲口尝一尝，家破人亡、粉身碎骨，到底是什么滋味？”
复仇。
这个充满了原始诱惑力的词语，像一簇微小的火苗，瞬间点燃了星野绮罗罗那双黯淡无光的双眸。这是根植于人类基因深处最原始、也最容易引发共鸣的情绪。即使是曾经在象牙塔里被保护得如同温室花朵般的大小姐，也不例外。
“我当然想！”她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那双纤细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我要让那些设计陷害我们星野家的混蛋，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可是……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连一个小小的分公司都根本动不了！”
“那至少你还记得，当初是哪些公司，哪些人，最先跳出来对你们星野集团动手的吧？”东方承引导着她的思考，“或者，你父亲在出事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情绪或者言行上有没有什么特别不寻常的地方？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事情？”
星野绮罗罗紧紧地蹙起眉头，努力地在那段她根本不愿再次触碰的、不堪回首的日子里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她想起来了，在集团出事前一段时间，父亲确实变得异常焦虑和疲惫。她好几次看到父亲深夜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抽着雪茄，那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他就在那样的房间里对着祖父的遗像唉声叹气，那挺拔的背影，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佝偻了下去。
“对了！”星野绮罗罗的眼睛猛地睁大，一道电光划过她的脑海，“出事前大概一两个月，爸爸有一次从市长办公室回来后，脸色相当难看。他好像还和女仆长抱怨过，说市里有好几个原本已经谈妥的市政合作项目，突然就被无限期搁置了，理由都非常牵强！他还说……他还说感觉市政府最近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当时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商业竞争或者官场上的事情，完全没有往乌洛波罗斯那边想……难道说，连市长先生，也和乌洛波罗斯——”
“如果市长那个层面的人物都参与其中，那后续那些银行、投行、合作企业的突然反水，就完全说得通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冷不丁从门外传来，将沉浸在回忆和思考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林枫正靠在门框上，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是他惯有的玩世不恭，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栗色眸子深处却藏着抹锐利。“他们得到了最高统治者的默许，甚至是授意。所以才能那么肆无忌惮，毫无后顾之忧。”
“你不是说自己不想插手吗？”东方承回头看过去，眼神中带着丝不解。
林枫挠了挠眉毛，笑容有些尴尬：“我想了想，风险投资嘛，总是有趣的。如果我现在全力做多星野集团的股票，等到时候真相大白，股价重新涨回原来的水平……我大概可以赚这个数。”他伸出一根食指在身前弯了弯。
“哼，吊路灯的闸种。”东方承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几分钟之前还一副完全不想掺和的样子。
“话不能这么说，有钱能使磨推鬼啊，阿承。”
林枫自然不会说出真正的理由。就在刚才，他通过自己的龙级权限，得知了这次针对星野集团的商业绞杀幕后的资金推手正是平时和他抢经费抢得最凶的洗脑部和**部。
他已经可以想象，如果让那群变态的计划大获成功，获得了女王陛下的嘉奖和更多的经费，那他们下一个的目标……林枫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零那倔强而清冷的小脸。
不行，绝对不行！那可是我兄弟，要让他**那也要我来！
“所以，”林枫拍了拍东方承的肩膀，语气轻松却不容置疑，“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利益共同体了。我负责商业和技术层面的调查，你们两个，”他看向星野和东方承，“负责把藏在水面下的混账们给揪到台前来，怎么样？这笔买卖，做不做？”
嗯，自己这绝对不是为了防止那两个变态部门有钱了之后，把魔爪伸向零，更不是想独占零以后可能出现的爱心眼嘴里叼着自己的学生证朝摄像头比耶眼睛还被不明棍状物体挡住的画面，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