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堡主堡顶层的信鸦塔楼旁,艾莉诺·费特斯伊凭栏而立。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淡蓝色长裙,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但那双如同春日湖泊般的眼眸里,却盛满了化不开的忧虑。她手中紧握着一卷刚刚收到的、来自王都的加密信件(通过伯爵的私人信鸦渠道传递)。信的内容是关于西部战局的简要通报——战况胶着,帝国重步兵如同移动的堡垒般难以撼动,王储军队在教廷圣殿骑士的支援下勉强稳住阵脚,但伤亡惨重。父亲在信中只字未提雷蒙德的消息。
艾莉诺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的边缘,目光投向遥远的西南方天际线,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被战火焚烧的土地。她每天都会来这里,等待着可能从西线飞回的信鸦。每一只带着红脚环的信鸦降落,都会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她仔细检查每一份情报,整理归档,同时还要处理城堡内因军队抽调而略显混乱的日常事务(人手不足,物资调配),努力维持着后方的稳定。阳光温暖,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兄长和父亲的身影,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在她的心头。
与艾莉诺的忧心忡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艾慕莉娅·费特斯伊的“兴致勃勃”。难得的晴天似乎让她那冰冷的心湖也短暂地……“融化”了一角?当然,这种“融化”更类似于冰层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而非真正的温暖。
“备马。” 清晨,艾慕莉娅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命令,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她今天罕见地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深冷色调,而是换上了一身水青与月白交织的丝绸骑装,剪裁利落,衬得她身形更加纤细挺拔。浓密的黑发用一根银色的朴素簪子利落绾起,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她身上,让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纯黑的眼眸在强光下微微眯起,如同慵懒的猫。
Ryrie早已等候在侧。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却依旧整洁的深蓝色束腰外衣,外面套着轻便的半盔护胸甲,胸前的渡鸦家徽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腰悬手半剑,身姿挺拔,只是那双蓝眼睛深处,依旧沉淀着挥之不去的忧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源自雨夜杀戮的阴影)。伯爵临行前的命令言犹在耳——让两位女儿参与领地巡视,锻炼治理能力。艾莉诺选择了留守城堡处理政务,而艾慕莉娅……显然将“巡视”理解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出游”。
四名新征召入伍、脸上还带着稚气和紧张的年轻士兵,穿着不太合身的皮甲,手持长矛,局促不安地站在城堡庭院里,等待着他们的第一次“护卫”任务。他们看着阳光下如同精灵般美丽(却也散发着无形寒意)的艾慕莉娅小姐,以及她身边那位沉默而清秀柔和的骑士Ryrie,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好奇。关于Ryrie骑士的传闻早已在城堡里流传——深受艾慕莉娅小姐“宠爱”,实力不俗(守城战、灯塔杀怪、雨夜血战),是老兵们私下也承认的“有真本事”的骑士。
一行人骑着马,在Ryrie和四名新兵的护卫下,离开了黑羽堡。阳光温暖,微风和煦,马蹄踏在干燥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战争似乎真的远离了这片偏远的东北海岸。教廷的税吏早已不见踪影(被抽调去西线“圣战”),沉重的“圣辉护国税”也暂停征收。沿途的村庄和田野,显露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小心翼翼的生机。农夫们在田地里忙碌,修补着被阴雨损坏的篱笆,播种着迟来的春麦。孩子们在村口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小酒馆里也重新有了人气,虽然谈论的话题依旧离不开远方的战争,但语气中少了几分绝望,多了几分对减税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
港口小镇雾笼镇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海风依旧带着咸腥,但不再刺骨。渔船归港,卸下银光闪闪的渔获,妇人们围在码头边修补渔网,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阳光晒干海藻的味道。集市比往日热闹了许多,虽然商品依旧简陋(本地蔬果、粗糙的手工制品、咸鱼),但人们的脸上少了往日的愁苦麻木,多了几分轻松和讨价还价的活力。教廷的阴影暂时褪去,小镇似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带着鱼腥味的自由节奏。
艾慕莉娅骑着马,姿态优雅地穿行在狭窄的街道上。她对那些向她行礼的渔民和摊贩视若无睹,纯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简陋的摊位和忙碌的人群,仿佛在欣赏一幅与她无关的、乏味的市井风俗画。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一个售卖各种贝壳、海螺和粗糙手工小饰品的摊位吸引。她勒住马,示意Ryrie。
Ryrie立刻下马,走到摊位前。摊主是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渔民,看到艾慕莉娅的衣着和气度,紧张得手足无措。艾慕莉娅的目光落在一个形状奇特、有着螺旋纹路和珍珠光泽的白色海螺上。
“这个。”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海螺。
Ryrie立刻付钱(价格远高于摊主的要价,老渔民惊喜得连连道谢)。他将海螺仔细擦拭干净,恭敬地递给马上的艾慕莉娅。
艾慕莉娅接过海螺,放在阳光下看了看,纯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新奇的光泽,如同孩子得到了新玩具。她把玩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无趣了,随手将海螺塞进骑装的口袋里,仿佛那只是个随手捡起的石子。
“走吧。” 她淡淡地命令道,目光已经投向镇外通往下一个村落的小路。所谓的“巡视安全”?检查防御?安抚民心?这些伯爵期望的“治理”,在她眼中如同空气。
接下来是海鸥镇,这个规模更小的商业小镇(上次的信风市集早已结束,如今海鸥镇只剩下平静)显得更加宁静。各种各样的木屋和石屋沿着海岸线散落,海鸥在碧蓝的天空中盘旋鸣叫。这里曾是阿克塞尔家族商船偶尔停靠的补给点和信风市集的一个聚集地,如今只剩下几个本地渔民和一家兼卖杂货的小酒馆。
艾慕莉娅在村口停下,似乎对远处礁石上栖息的一群海鸥产生了兴趣。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画面美好得如同油画。然而,当她注意到一名年轻的新兵(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因为紧张,握矛的手微微发抖,不小心让矛尖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晃到她眼睛时,她纯黑的眼眸瞬间结冰!
“手抖?”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入耳膜。
那新兵吓得脸色惨白,差点把长矛掉在地上!他慌忙站直身体,声音发颤:“对……对不起,小姐!”
艾慕莉娅没有再看那新兵,目光转向Ryrie,纯黑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命令:“Ryrie骑士,你的新兵……需要好好‘训练’一下稳定性。下次再晃到我的眼睛……” 她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就让他去灯塔顶上,举着长矛站一天,看看海鸥会不会把他的眼睛啄下来当点心。(*^ω^*)”
Ryrie的身体微微一僵,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新兵的同情,也有对艾慕莉娅这种随意处置他人命运的冰冷命令的无奈。他只能低头应道:“是,小姐。” 然后严厉地扫了那名新兵一眼。新兵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有丝毫晃动。
巡视在下午结束。一行人返回黑羽堡。阳光依旧温暖,微风依旧和煦。艾慕莉娅似乎心情不错(至少表面如此),她甚至允许Ryrie为她牵着马缰,自己则慵懒地靠在马鞍上,闭目养神,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愉快的郊游。
城堡大门缓缓开启。艾莉诺依旧站在信鸦塔楼旁,看到他们归来,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礼节性的微笑。她手中又拿着一份新的信件,眉头微蹙。
艾慕莉娅对姐姐的忧虑视若无睹。她轻盈地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丢给旁边的马夫。她走到Ryrie面前,纯黑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幽深。她伸出手,不是要Ryrie搀扶,而是用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狎昵的、如同逗弄宠物般的姿态,轻轻戳了戳Ryrie胸前那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渡鸦骑士徽章。
“今天的阳光不错,”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我的骑士……也没弄丢,没弄脏。” 她似乎很满意Ryrie今天的状态——干净、听话、在她的掌控之下。
她收回手指,转身走向城堡深处,水青色的裙摆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留下淡淡的冷香。阳光温暖,却无法穿透她周身那层无形的、由绝对占有欲构筑的冰冷屏障。
Ryrie站在原地,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意却无法抵达心底。他看着艾慕莉娅离去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信鸦塔楼上艾莉诺忧心忡忡的身影,最后目光扫过那四名如释重负、却又对刚才艾慕莉娅的威胁心有余悸的新兵。战争似乎远离了这片海岸,带来了短暂的喘息和虚假的自由。但对他而言,无论阳光多么灿烂,无论外界如何变化,他的世界始终被禁锢在那座名为艾慕莉娅·费特斯伊的、糖霜与冰刃构筑的永恒囚笼之中。那枚冰冷的骑士徽章在阳光下闪耀,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标记着他无法挣脱的宿命。虚假的暖阳之下,艾慕莉娅的掌控,从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