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压抑的呜咽先从声带里挤出来,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带着颤抖的、近乎失控的抽噎。他顺着栏杆慢慢滑坐在地上,膝盖屈起抵着胸口,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里还是有泪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手腕往下淌,打湿了袖子。

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哭声里裹着浓重的鼻音,时而尖锐时而哽咽,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全哭出来才肯罢休。他想起自己不过是想跟同学正常说话,不过是想安安静静上个学,却被这样逼着、吓着,连说句“不”的权利都没有。

那些被捏红的手腕,被恶语刺疼的心,还有此刻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全化作眼泪,一滴滴砸在滚烫的地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他蜷缩着身体,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浑身发软。阳光穿过他颤抖的指缝,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他连抬手挡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眼泪汹涌,把所有的委屈、害怕、还有那点说不出口的绝望,全融进这阵突然爆发的大哭里。

哭了许久,直到喉咙发疼,声音变得沙哑,眼泪也流得慢了些,他还在抽噎,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个迷路太久的孩子,终于在无人的角落,卸下了所有假装的坚强。

梦清桐原本已经转过身,指尖刚碰到天台栏杆,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哽咽,是彻底崩碎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

她回头时,阳光正落在元宝蜷缩的背影上。他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脸,肩膀抖得像狂风里的叶子,哭声从指缝里挤出来,时而尖锐时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那不是装的,是真的哭,哭得浑身都在发颤,连校服裤腿都被眼泪浸得发深。

梦清桐的眉头猛地拧起,心底窜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梦清桐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发抖的头顶,手指蜷了蜷,想伸手拽他起来,又猛地缩回,指甲掐进掌心。

“真是蠢死了。”她怒骂了一句,“这眼泪有什么用?你以为你哭了我就会放你走?”

“还有我让你哭了吗?”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元宝的头皮里,指腹碾过发旋,瞳孔里跳动着细碎的、疯狂的光。“你这双眼睛,除了掉眼泪还会干什么?看清楚!看清楚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元宝疼得浑身发颤,视线被车得模糊,只能看见梦清桐近在咫尺的脸:她的嘴角咧得极大,露出尖尖的虎牙,那笑容却比哭还狰狞,颧骨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步,鼻翼扇动着,每一次吐气都带着滚烫的恶意。

“上次你骗我,被我猜伤脚的时候,你也这么哭。”她忽然笑起来,笑声又尖又碎,像玻璃珠滚过铁板,“那个样子”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另一只手伸过去,指尖粗暴地抹去元宝的眼泪,却在他脸颊上留下几道红痕,“可比现在好看多了。”

元宝想摇头,头皮却被车得更疼,眼泪掉得更凶了。他能感觉到梦清桐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头骨,那股力道带着毁天灭地的狠劲,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的头皮整个掀下来。

他猛地挣扎起来,却被梦清桐更用力地按住。她的膝盖顶在元宝的后背上,将他死死雅在冰冷的地面上,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反剪到背后。

她笑了,笑得浑身发抖,抓着头发的手突然一松,又在元宝瘫软的瞬间,狠狠一脚揣在他的腰侧。一声闷响,元宝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棍出去半尺,缩着腾得说不出话,眼泪却依旧汹涌。

梦清桐一步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鞋尖轻轻黏过元宝缩在一起的手指。元宝腾得瑟缩,却连抽回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她,那眼神里有恐惧,有哀求,还有一丝残存的、不该有的茫然。

“你看,你连恨我都不敢。”梦清桐蹲下身,用拇指慢悠悠地划过元宝的脸颊,从眼角到下巴,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就只会哭,哭到眼睛烂掉,哭到没人再看你一眼,你说,我要是现在把你这双眼睛娃出来,埋在树下,明年会不会长出会哭的果子?”

她的眼神里面翻涌着近乎狂喜的期待,仿佛真的在认真盘算这件事。

元宝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爬,却突然倒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看着梦清桐脸上那抹病态的、满足的笑。

“怕了?”梦清桐用指尖沾了沾元宝身上的伤痕,放在蛇见填了填,眯起眼睛喟叹一声,“你的写都是哭味的,真难池,让人恶心。”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的元宝,眼底的疯狂渐渐沉淀成一片死寂的冰冷。

这时元宝身上的青色护身符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

梦清桐弯腰拾起,捏着那枚青色的玉佩,指尖在上面磨得发亮的纹路里划来划去。玉佩不大,边缘带着点磕碰的缺口,正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是元宝妈的嫁妆,当年她嫁过来时,外婆塞给她的,说能挡灾。元宝从出生那天就一直带着。

元宝重新站起来,浑身疼得发麻,却死死盯着那枚玉佩:“清桐,请你还给我,求求你,那对我很重要。”

梦清桐轻轻嗤笑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股子说不出的轻贱,“我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块破玉。”

可是她猛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几乎要戳到那温润的玉面上,声音里裹着没压住的火气,又急又冲,尾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逼问,死死打在玉佩上,没等他站稳,已经劈头盖脸砸过来一句: 这玉佩不会是哪个女生塞给你的吧?

她往前垮了一大步,身子把元宝整个罩住,居高临下时,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别跟我磨磨蹭蹭,快说!”

元宝被她这气势压得脖子都缩了缩,手背贴在发烫的栏杆上,嗫嚅道:“不、不是别人,是我妈给的。”

梦清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扬声笑起来,那笑声刮得人皮肤发疼。没等元宝再说一个字,她已经探手过去,猛地往外拽元宝。

元宝“嘶”地抽了口冷气,下意识伸手去护,刚碰到她的手腕,就被她反手一掌拍开,力道重得让他踉跄后退,胳膊上瞬间浮起五道红印。

“你妈是女的”梦清桐抓着玉佩,手腕一翻,玉面快要被她指节捏出细碎的裂痕,她却像没看见,眼神里的火几乎要把人烧穿,“是女的就不行!”

元宝急得额头冒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清桐,那是我亲妈啊!

“我说不行,就不行,就算你亲妈也得给我憋着!”梦清桐厉声打断。

梦清桐突然加重了力道,带着压迫感,“元宝,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能说了算的?”

她另一只手猛地按在元宝肩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肉里,“我跟你说过,你身边的事,得经我点头。别说是块玉佩,就是路边的野花,哪个女的敢往你跟前送,我都要把她给走一顿。”

“还有你妈给你这个干什么?”她突然开口。说这话时,她没看元宝,视线死死钉在玉佩上,嘴角却往上扯着,拉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脸颊的肌肉随着这动作微微抽搐,显出几分诡异的扭曲。

元宝刚被她拽得踉跄了几步,此刻还扶着栏杆喘气,闻言赶紧摆手:“就是,就是个念想啊,她说祖上传下来的,让我戴着保平安。”

“保平安?”梦清桐猛地抬眼,那双眼睛里像是藏着两团翻涌的黑火,直直射向元宝,那它怎么没保住你?”

“而且我看这是别有用心吧?”她往前倾了倾身,手里的玉佩被捏得更紧,怒气十足:“她是不是喜欢你?”

“喜欢”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她说的如此简单,如此心安理得,愤怒的状态使得她强行把这句话压成了尖锐的质问。

元宝吓得差点撞翻,脸色瞬间白了:“不是!清桐你胡说什么!那是我妈啊!亲妈!”他急得往前迈了半步,想抓住她的胳膊解释,却被她猛地一甩,手背重重磕在栏杆上 ,疼得他龇牙咧嘴。

“亲妈怎么了?”梦清桐突然笑了,那笑声短促又刺耳,“亲妈就不能有别的心思了?我没见过你妈,谁知道她盯着你看的眼神,是不是黏糊糊的,是不是恨不得粘在你身上!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捏着玉佩的手开始发抖,像是在控诉什么天大的罪状:“现在又送玉佩,还是祖上传的,哼,说得好听是保平安,我看就是想把你捆在她身边!想让你眼里只有她,是不是?”

“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元宝急得额头冒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不是?”梦清桐突然提高了音量,猛地将玉佩砸在地上,“她就是想占着你!想让你一辈子都惦记她,忘不了她!”

她死死盯着元宝,眼神里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像是在看一个被人抢走的宝贝:“元宝,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好?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对你好?所以她给你块破玉,你就天天揣着,生怕丢了?”

元宝被她问得晕头转向,只觉得荒谬又心慌:“清桐,你真的不要多想,我妈是我妈,你是你,这怎么能比?”他试图让语气缓和些,脚步又往前挪了挪,“我妈对我好,我记着;你对我好,我也记在心里。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怎么不是一回事?”梦清桐猛地打断他,“在你心里,只要是女的对你好,你就照单全收,是不是?不管是我,还是你妈,还是街上随便哪个给你递水的女人,你都觉得是应该的?”

“你还想说什么?说这破玉能替她给你暖被窝?”梦清桐突然扬手,玉佩被她高高举起,阳光透过玉佩上的细纹,折射出细碎的光。她看着元宝伸长脖子、满眼哀求的样子,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接着她向前逼近一步,贴到元宝面前,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喷在他脸上:“我告诉你元宝,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好,只能我给!别人给的,不管是谁,我都不认!尤其是。”她猛地指向另一边,像是能穿透墙壁看到元宝的母亲,“她想借着‘妈’的名头占你的便宜,想让你对她上心,我偏不让!”

元宝被她眼里的疯狂吓得后退,可退无可退。他看着梦清桐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看着她眼底翻涌的嫉妒和偏执,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好像永远也说不清了,在她眼里,这竟然也成了“别有用心”。

“清桐”他声音发颤,带着哀求,“你真的不要多想,我妈她”

看着元宝如此模样,梦清桐恨的使劲拉住玉佩的红绳,红绳“嘣”地断了,玉佩坠在她掌心,有些沉。她摸着那枚玉,指尖重重的敲了敲“平安”二字。

“你给我闭嘴!”梦清桐厉声喝止,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从现在起,不准你再提她!也不准你再想她!这块玉佩,我看留着也没用!”她抓起玉佩,使劲捏。

咔嚓——”

一声脆响,像冰面裂开。

梦清桐的指节用力,那枚玉佩被她生生捏出一道新的裂纹。

然后她又把玉佩往地上使劲摔“啪”的一声脆响,玉碎成了好几瓣。

梦清桐又用脚使劲的碾,玉佩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裂纹越来越多,这破玉留着给谁看?我看着就生气。

又是一声脆响,玉佩彻底碎了。

青色的碎片散了一地,最大的那块上,“平安”二字裂成了两半。

元宝瞳孔骤缩,冲过去想捡,却被梦清桐一脚才住手背。她的鞋底黏着他的指骨,力道越来越重,疼得他浑身发抖,却只能咬着牙不敢吭声,不能再犟了,越犟,她只会越狠。

“捡?”梦清桐挑眉,满脸鄙视:“我让你捡了吗?”

“你给我看清楚了,”梦清桐俯身,发丝垂下来,扫过元宝惨白的脸,“你的东西,你的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只能有我一个女的沾边。别说是块破玉,就是你妈给你的东西,只要让我看见,照样给你拆了烧了!”

她挪开脚,看着元宝蜷起手,指缝里渗出血丝,眼底那点可怜的委屈让她心里的妒火更旺,凭什么?凭什么元宝心里能想着另一个女人?哪怕是生他养他的妈,也不行!

“给我扔了。”她直起身,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碎玉,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去,这垃圾就该扔到垃圾桶里。”

元宝没动,眼眶泛红,却死死盯着她。

梦清桐突然笑了,那笑意却只到嘴角,眼底是翻涌的戾气。她抬脚,又是一下,直接踩在最大的那块碎玉上,碾得更碎,“怎么?听不懂人话?”

她看着元宝扑过来又被她一脚揣开,看着他趴在地上,手肘擦破了皮,血珠渗出来,却还是直勾勾盯着她。”

元宝浑身一颤,终于低下头,慢慢蹲下去,指尖触到冰凉的碎玉。

“记住了,”梦清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声音突然增高:“谁敢在你这留下半分影子,不管是你妈,还是谁,我都能把她的根给刨了。”

元宝的捡着玉的手一直在抖。

梦清桐就站在他正前方,背对着日头,脸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她嘴角甚至噙着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被自己捏碎的玩物,看着他在恐惧里挣扎,让她非常满意。

“捡快点。”

梦清桐那双越来越亮的眼睛,那里面的占有欲早成了实质,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正从四面八方缠上来,要勒断他的古偷,吸干他的写,把他活屯了。

他捡玉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乱,无能的挣扎。明知死路一条,却还得在绝望里抽搐着,迎合那双眼睛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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