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过去了,托马斯已经彻底习惯了和这些狐朋狗友们的生活,甚至还很享受。

他从妓院出来时,天色已暗。他身后跟着几个混混,嘴里叼着劣质烟卷,笑声粗粝刺耳。街角的贫民窟是他新划的“地盘”,那些面黄肌瘦的居民见了他,眼神里满是畏惧。今天和往常一样,他踹开一户人家的破门,伸手讨要“保护费”。老妇人颤抖着递上几枚铜币,他却冷笑一声,一把掀翻了桌上的破碗:“就这么点?你打发乞丐呢?”

老妇人跪在地上,哆嗦着去捡散落的铜币,嘴里不住地道歉。托马斯抬脚踩住她的手,听着她的痛呼,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在干什么,托马斯?”

他浑身一僵,缓缓回头。瓦伦提娜站在巷口,审判骑士的制服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她的眼神里混杂着震惊、失望和愤怒,像一把刀刺进托马斯的胸口。他先是感到一阵愧疚,但很快被怒火取代。

“你看了还不知道吗?审判骑士大人?”他讥讽地勾起嘴角,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瓦伦提娜走上前,声音低沉而严厉:“你不该做这些事,你早该听我的,不要和这帮人鬼混了。”

托马斯嗤笑一声:“要你管啊。”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腕:“咱们回家。”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我的事我自己操心!”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而冷漠。

瓦伦提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尾。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但很快,这种无力被坚定取代——她不能让托马斯继续堕落下去。

回到审判庭,瓦伦提娜翻出了积压的案卷。那些混混的名字和罪行一一浮现:盗窃、勒索、暴力伤人……她面无表情地签下逮捕令,动作干脆利落。当晚,托马斯的跟班们被审判骑士一网打尽。

深夜,房门被猛地踹开。托马斯满脸戾气地冲进来,双眼通红:“你到底想干嘛?你是不是有病?”

瓦伦提娜合上手中的书,平静地看向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一点当时憧憬的骑士模样?”

这句话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托马斯的心。他怒吼道:“什么叫骑士?把艾伦扔进焚化炉的那个吗?你回答我啊!”

瓦伦提娜的指尖微微收紧,但声音依然平稳:“他们能那么做,但是我们不能啊。”

托马斯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眼前的瓦伦提娜,永远摆出一副圣人的嘴脸,明明目睹了教会的暴行,却还在坚持她那可笑的“仁慈”。这种虚伪让他恶心,更让他疯狂。一股怒火夹杂着压抑已久的欲望窜上心头,他猛地挥拳,重重砸向瓦伦提娜的腹部。

她闷哼一声,弯下腰,还没缓过劲来,就被托马斯粗暴地推倒在床上。他撕开她的衣服,白皙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瓦伦提娜挣扎着,却被他掐住喉咙按了回去。他的动作粗暴而疯狂,嘴里吐出恶毒的话语:“您不是总说‘宽恕’吗?证明给我看啊!”

瓦伦提娜的痛苦表情似乎刺激了他,他的动作更加凶狠。她的指甲在他背上抓出血痕,却无法挣脱。混乱中,她的手摸到了床头的铜烛台,用尽最后的力气砸向他的太阳穴——

“砰!”

托马斯闷哼一声,昏死过去。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瓦伦提娜急促的喘息。她颤抖着推开他,但是为时已晚,耻辱和愤怒像潮水般淹没她。她死死盯着托马斯的脸,杀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她抓起烛台,对准他的喉咙——但最终,她的手停在了半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缓缓放下凶器,转而拿起一旁的绷带,为他包扎头上的伤口。她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个孩子,可当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脖颈时,突然收紧。

“我原谅你……”她的声音低哑,手指微微用力,“但审判不会。”

最终,她松开了手,颓然坐在地上。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凌乱的衣衫和苍白的脸上。她抱紧双膝,无声地哭泣,心里翻涌着矛盾与痛苦——她恨托马斯的暴行,却更恨自己的无力。

瓦伦提娜站在审判庭的报案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要报案。”

坐在对面的审判官凯恩——一个留着短须、眼神倦怠的中年男人——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账簿。听到她的声音,他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哦,瓦伦提娜啊。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语气陈述:“昨晚,托马斯·霍尔特对我实施了暴力侵犯。我需要正式立案。”

凯恩的动作顿了一下,眉毛微微挑起,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他合上账簿,身子往后一靠,用一种近乎敷衍的语气说道:“啊,那个小鬼啊?他不是你养子吗?”

“是。”瓦伦提娜的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

凯恩挠了挠下巴,眼神飘向窗外,显然心思已经飞到了别处:“小孩子嘛,血气方刚的,难免冲动。你是不是平时对他太严厉了?”

瓦伦提娜的瞳孔骤然收缩。

“所以,这事情到底怎么处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凯恩叹了口气,像是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听我说,这种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一个审判骑士,要是传出去被自己养子……咳,影响多不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凯恩耸耸肩:“我觉得你也有责任,毕竟是你没管教好他。要不这样,我私下训斥他一顿,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瓦伦提娜猛地拍桌站起,桌上的墨水罐被震得摇晃:“你给我放尊重一些!”

凯恩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脸色阴沉下来:“行吧,既然你非要闹大。”他懒洋洋地抽出一张表格,潦草地写了几笔,“教会这边一定会给您一个‘公正’的处理。”

他故意在“公正”二字上加重了音调,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

接下来的日子,瓦伦提娜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公正”。

取证的过程漫长而羞辱。审判庭派来的调查员是个油滑的中年男人,他一边记录她的证词,一边用暧昧的眼神打量她:“所以,你当时穿的什么衣服?”

瓦伦提娜冷冷地盯着他:“审判骑士制服。”

“哦?制服啊……”男人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笔尖在纸上点了点,“你确定没有……刻意引导他?”

她的胃部一阵翻涌,像是吞下了一块腐烂的肉。

更恶心的是流言。不知从何时起,街头巷尾开始流传起她的“笑话”——“听说了吗?那个审判官修女,被自己养子按在床上……”“哈!装得那么清高,背地里连小孩都勾引?”“难怪她平时对谁都那么温柔,原来是……”

每一次出门,她都能感受到那些黏腻的视线,像蛆虫一样爬满她的后背。有人在她经过时故意咳嗽,有人压低声音嬉笑,甚至有人直接冲她喊:“喂,修女!你家小孩还缺‘管教’吗?”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因为更讽刺的是——审判庭的“调查”根本毫无进展。

托马斯在第一次审讯后就失踪了,而审判庭的反应只是敷衍地派了两个骑士去“搜寻”,结果自然一无所获。当她质问时,凯恩只是摊手:“一个半大孩子能跑多远?估计躲哪个贫民窟里了,找起来太费劲。”

“所以就不找了?”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凯恩嗤笑一声:“瓦伦提娜,别天真了。你知道每天有多少案子堆着吗?为了一个小孩的‘胡闹’,调动整个审判庭的人力?划不来。”

划不来。

这个词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的心脏。

她的痛苦、她的屈辱、她所遭受的一切——在这些人眼里,甚至不值一枚铜币的奖金。

那晚,瓦伦提娜蜷缩在宿舍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具尸体。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惨白的线,像是把世界割成两半——一半是虚伪的光明,一半是她藏身的黑暗。

她想起玛格丽特修女说过的话:"只要心怀光明,总会找到自己的路。"

可现在她只觉得这句话可笑至极。

枕头渐渐被浸湿。她发狠地咬住被角,把呜咽声闷在喉咙里。愤怒像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对托马斯的恨,对审判庭的恨,对那些落井下石之人的恨。但最让她痛苦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曾以为穿上审判袍就能守护正义,可现实给了她一记耳光——在这里,弱者的痛苦不过是调剂生活的笑话。她的尊严、她的坚持,在别人眼里还不如一顿晚饭值得关心。

被单下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更彻骨的东西。她摸到枕下的匕首,冰凉的金属贴着手心。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结束这一切......

但最终,她只是更用力地蜷缩起来,像回到母体的婴儿。

窗外,不知哪个醉汉在哼着下流的小调,歌词隐约传来:"......被小孩玩坏的修女哟......"

月光依旧冷漠地照着。

第二天清晨,瓦伦提娜站在镜前,一丝不苟地系好审判袍的每一颗纽扣。

镜中的女人眼睛红肿,但背挺得笔直。

她拿起审判庭的徽章,看了很久,然后别在胸前——不是出于信仰,而是作为提醒:

这世界从不存在唾手可得的公正。

若要审判他人,必先成为比钢铁更坚硬的存在。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