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陵本能喊了出来，没有一点犹豫，泪花在脸颊上飞溅。

小羽踏破空间，连体黑丝身后的粉色长袍随风舞动，就好像大侠现身。

“我找了你好久了，信陵姐姐！”

她喘着气，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容，可还没等她接着说什么，一股强大的水流就已经从浪花中喷涌而去直取少女。

“小心！”

李信陵大喊着，扑过去想要一如既往为对方抵挡攻击，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在发软，双腿在打颤，几乎是一点都动不了了？

小羽立刻回身，她举起手中的法杖奋力抵抗水流的冲击。星光从浑天仪飞出，在她周围组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咆哮声从水底响起，一只水蛟龙缓缓飞起，在半空中升腾。它的双眼一片浑浊，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目光正牢牢锁定面前的女孩。

水蛟龙张开大嘴扑了过去，小羽沉着冷静，法杖猛然向前一戳，刚好顶到那张咬下来的上颚。法杖顶部的浑天仪高速自旋。更多的星光飞出，顺着水蛟龙张开的大嘴迅速钻入到对方身体里。

就见那水蛟龙痛苦扭动着，随后身体愈发变得明亮，直到最后猛然炸开，化为点点星光。

“不要抢走，一个母亲的孩子。”

朱幽蒹的声音缓缓响起，波涛汹涌水浪缓缓凝聚，很快化为她的身形：“她身上流淌着朱家人的血脉，她一辈子都将按照我为她精心规划的路线走下去。”

“朱幽蒹，恐怕没有资格这么说吧。”

小羽轻声说着，粉色眼瞳倒映着波涛汹涌的潭水，还有满是阴云的苍穹。

“先不说你其实把信陵姐姐从她真正的母亲身边抢走，就算你是她真正的母亲，也不能要求她按照你的设想一直这么走下去呢----”

她挥舞法杖，神色愈发坚定。

“因为，信陵姐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普通人，不应该一辈子只为了你的目的而活！”

她呐喊着，法杖顶部的浑天仪迸发出一道璀璨的星光。它向上延伸，仿佛一把长剑劈开天空，驱散阴云，露出璀璨的群星。

“群星归位，星光闪耀！”

刹那间，头顶的群星一颗接着一颗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它们一同绽放出比太阳更加耀眼的光芒。浪花凝聚而成的朱幽蒹伸手阻挡光芒，身体就像是热天下的冰淇淋迅速融化。

“是时候让困扰信陵姐姐这么多年的噩梦一了百了就此终结了！”

小羽举起法杖，猛然扑向朱幽蒹。朱幽蒹强顶着星光，拿出那面写着“明”的三角旗猛然挥动。更多的水蛟龙从水面下钻出，咆哮着扑向少女。

小羽身上此时也绽放出耀眼的星光，水蛟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咬下就已经被全部驱散，重新化为一摊摊水。

少女大踏步冲到朱幽蒹面前，高高举起法杖然后狠狠砸下。朱幽蒹将旗帜横在胸口抵挡，浑天仪仿佛一柄重锤，径直砸断旗帜后重重击打在朱幽蒹的胸口上，只一下就将她的胸口砸得向下凹陷。小羽将法杖拔出，紧跟着就是一个横扫，向打棒球一样将她打飞出去。

“永别了，朱幽蒹。和那个历史上灭亡于人民愤怒嘶吼的明朝一起，彻底化为历史的尘埃吧！”

苍穹之上的星星更加闪耀，而朱幽蒹支离破碎的身体也在这耀眼的光芒下彻底溶解，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半空中。

狂风消散，浪花褪去，水面再度恢复平静。星星不再闪耀，然而头顶的漫天繁星依旧，甚至能够隐隐约约识别出银河系的奶白色痕迹。

小羽收起法杖，长处一口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其实你没有必要做这些。”

女孩茫然转头，看向跪坐在水面上的李信陵。

“这里是心之房，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也是最脆弱的地方，没有撒谎和伪装的可能。表面再坚强再完美的人也只会在这里露出原本的面目。”

李信陵指了指头顶和脚下：“你只是需要一个能够提供信仰的信徒，帮助你解决现在的危机。我完全可以压制内心的所有情绪和诅咒，转化情感为你所用。

那样实施起来更简单，也不需要你这么费劲来到我内心的最深处。看见我刚才那么狼狈的一面。”

小羽没有说什么，她只是走过去，来到李信陵面前蹲下。

“信陵姐姐一直都没理解小羽的用意呐。”

她伸手，小心翼翼擦掉李信陵头上湿漉漉的水滴。

“小羽并不在意信陵姐姐的内心是怎么样的，丑陋也好，脆弱也好。小羽知道这是信陵姐姐的保护机制，将自己伪装成带刺的硬茬子，拒人千里之外，从而更好避免其他人受到朱幽蒹的诅咒——还得感谢信陵姐姐愿意在路上告诉小羽真相呢。

小羽啊，只是想帮助信陵姐姐，成为信陵姐姐可以依赖的肩膀呢。”

“为什么？”

李信陵抬头，这是小羽第一次看见她的容貌（排除先前秋曼的幻境），一张绝美而苍白的脸，在湿漉漉墨绿色长发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憔悴，仿佛溺水而死的鬼片女主角。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在意我？明明知道我身上有着诅咒，我三番五次提醒你警告你，你依旧像个牛皮糖一样黏在我身边。”

“信陵姐姐讨厌那样的小羽么？”

“不要用问题回应问题……”

李信陵咬牙切齿，随后脑袋无力向下垂落：“因为你是那么纯真那么光芒万丈，每次和你说话，看着你脸上那样无暇的笑容，我都觉得我是一个烂人，一个废物。

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岁了，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算是个中老年人了。但我依旧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点就炸，满嘴的脏话，满眼的戾气。

我用它们作为伪装将其他人挡在外面，说得好听是要避免诅咒，但我自己也从来没有再成长过了，就好像时间对我来说停止了一样，永远停在了……那个夏天。”

“其实……真的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小羽其实想帮其他人而已。”

小羽伸手轻轻擦掉李信陵脸颊上的水滴——或者说泪花。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理由的话，那，应该和姐姐有关系吧？”

她抬头看向布满繁星的苍穹，感受微风吹拂脸颊。

“小羽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最了不起的姐姐，没有事情她办不到的，没有事情她解决不了的。她是整个城市的守护神，也是整个社区的标杆，人们遇到什么困难，找姐姐一定是没有错的。

当时的姐姐本来可以直接去最顶级的阿尔法学院都市深造，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更近的贝洛中学。姐姐她一心一意帮助他人，她那么由衷希望能够让魔法少女和人类彼此之间一起那么开开心心地生活。就算局势剧烈恶化，越来越多的人离她而去，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从来没有见她哭泣过。”

小羽微微攥着手：“小羽是那么崇拜姐姐，一直都希望能够像姐姐一样，为其他人做些什么，为了让其他人脸上每天都能焕发笑容而努力。即使战争爆发后，小羽再也没听说过姐姐的消息，也从来从来没有放弃……

小羽一直都记得姐姐对我的教导，一定要做一个开心的人，一个满面微笑的人，一个能够让他人绽放笑容的人。丝姐姐和漠姐姐她们对我是那么温柔，一直都在努力保护我。小羽一直都在渴望着能够回报的时候，能够让其他人脸上绽放出笑容——现在小羽不是累赘了，终于有着一份自己的力量了！”

她向李信陵伸出一只手。

“丝姐姐已经说过，血脉传承是互相奔赴的能力，信徒向主教祈祷，而主教也要给予信徒回应。

小羽不知道那些达斯克沃登是怎么利用那些黑暗能量的，也不知道朱幽蒹究竟给信陵姐姐规划了什么样的道路。但小羽现在只想和信陵姐姐说——信陵姐姐，做出你自己的选择吧，你绝对自由的选择吧。”

李信陵猛然抬头，愕然看着向她伸手满面微笑的小羽，还有她身后那一片繁星。

“小羽已经想清楚了，小羽绝对绝对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去信仰小羽。小羽会像丝姐姐那样坦荡，将真心展现给他人，将小羽能够为信徒们所做的一切展示给信徒——然后，再让信徒选择，是不是要和小羽走在一样的道路上！

但无论信陵姐姐是否选择向我祈祷，是否选择成为我的信徒，小羽都不会偏袒，都会一视同仁，尽最大可能帮忙，成为可靠的肩膀和支柱！”

长久的沉默后，李信陵笑了，嘴角向上大幅度咧起。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即使是在一定会说真话的心之房里，说出来的话居然和在外面的时候别无二致。”

她抓住小羽的手，晃晃悠悠站起来。闪烁的星海之下，两双眼睛对视在一起。

“我欠你一个真挚的道歉，小羽。我之前像个巨婴一样对你乱发脾气，没给过你好脸色。我的借口是为了阻止你接触诅咒，但现在看来，我只是像阴沟里的蛆虫一样龌龊而阴暗罢了。”

“没有关系的，信陵姐姐，你愿意叫小羽的小名，小羽就已经很开心了呢。”

小羽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果信陵姐姐想要继续维持以前的样子，小羽也是一定会尊重的，因为小羽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真的和过去达成和解。”

另外一双手从背后搂住李信陵，她条件反射般想要反击，转身一看却发现那竟是自己的母亲——亲生母亲。对方温柔地怀抱而来，长发下的眼睛紧闭，眼角隐含泪花。

“朱幽蒹也好，信陵姐姐的妈妈也好，她们的确都代表着信陵姐姐过去不愿意面对的伤痕。小羽没有权利要求你真的和她们和解，一点也不在乎一样将它们抛在脑后。

但如果，信陵姐姐觉得累了，觉得疲惫了，欢迎随时来找小羽。小羽愿意将肩膀借给信陵姐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信陵姐姐怎么想的。而如果信陵姐姐想要改变心态，想要尽快走出阴影迎接一个崭新的生活，小羽，一定会第一时间拉起你的手哦！”

“可你真的能够承受那么多信徒的压力么？”李信陵苦笑着，“秋曼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吧，她就是一个人承担太多，支撑不住最后崩溃了。我一个人或许还好，未来人多起来后怎么办呢？”

“唔……那就大家一起承担吧。”

小羽思索了片刻，很快给出答案。

“姐姐说过，一份喜悦分享给其他人是两份喜悦，一份忧愁分享给同伴那就只剩下半份。小羽在想，如果每个信徒都能够去倾听其他信徒的声音，甚至是小羽自己的声音，每个人努力理解他人的忧愁，分担他人的忧愁。忧愁再大，分给每一个人也不过是一个很小的数目啦。”

“我知道了，小羽。”

李信陵将脑袋凑过去，轻轻依靠在小羽的胸怀里：“金娥丽丝说得没错，小羽的身体的确很柔软，尤其是在这么薄薄一层连体厚黑丝衣的包裹下。”

小羽脸色瞬间变得红扑扑。

“时间不多了，外面还有敌人要解决，剩下的，就等回去以后再说吧。”

李信陵将脑袋松开，随后和背后的母亲一同缓缓半跪在地上——

“不，不要跪下。小羽的信徒，以后会站起来，面对面看着小羽。”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的眼瞳都倒映头上的璀璨星空。

“小羽，我从现在起，将身心的一切托付于你——请回应我的祈祷，和我一同，行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