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伽。”即使经过了电子音的修饰,修罗装甲之下,林枫的声音依然难掩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与深深的忌惮。
零费力地抬起头,在被鲜血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那个威武狰狞的紫金色身影正坚定地挡在自己身前,如同最坚固的壁垒,他双臂上狰狞的金属短爪在夜色中散发出森冷的光泽。
“呵。”冥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这身装甲修得倒是不错。”他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林枫,语气像是在鉴赏一件工艺品,“‘隐者’那老家伙的手艺,看样子是不用担心失传了。”
“当……当心…”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流逝,她榨着身体里最后几丝力气,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向身前的修罗提醒道,“他的能力可能和时……咳噗…!”
话尚未说完,一阵撕心裂肺的猛烈咳嗽便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警告,滚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从苍白的唇角漾出。
“哦呀,看来小姑娘快不行了呢。”冥伽歪了歪头,语气似乎有些惋惜,“也罢。看在隐者那老头的面子上,老夫今日就告诉你我的能力好了,也算是让姑娘你死个明白。”
“老夫的【时之魔】能吞噬这世上十几秒钟的时间,在被抹去的时间里,只有老夫自己能行动,而世上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会体验到这段被抹掉的时间——”
零已无力听清冥伽的话语,她的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厚重而潮湿的黑纱,所有的声音、色彩、形体,全都开始变得遥远、扭曲、模糊不清。冥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渗入她的脑海,却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啧啧啧,看来她大概是坚持不到老夫解释清楚了,真是可惜。”冥伽看着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黑色眼眸,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修罗,看在你爷爷曾经也与我勉强算是共事过一阵子的份上……”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不远处那个同样重伤昏迷、生死不知的蕾妲抱了起来,动作与他刚刚那残忍的言行形成了诡异的反差,“这个叫零的丫头,老夫今天就送给你了,是死是活,悉听尊便。”
他抱着蕾妲,侧了侧头,能剧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声音中带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以及,作为临别赠礼,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鸟儿在濒死前发出的那种绝望的鸣叫声,听起来…可是相当悦耳。”
在零的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刹那,她只看到那个戴着能剧面具的老人,抱着金色的骑士,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随后,便是那个熟悉的、甚至让人感觉带着几分焦急和慌乱的修罗装甲扑了上来——
……
【状态自检……】
【个体生理参数……严重不稳定】
【警告:个体生理参数极低】
【判断:激活医疗模块,巨幅增强个体自我修复能力……准备执行】
【检测到管理员系统,操作执行暂停,控制权移交】
【管理员系统暂未作出反应……】
……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修罗装甲的面甲之下,林枫的脸色早已铁青一片。他看着怀中那个失去意识、浑身是血、气息弱如游丝的零,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栗色眼眸之中,第一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崩溃的惊恐与自责。
他双手颤抖着从装甲内置的医疗仓中,取出了一切他能找到的急救用品,然后像疯了一样,把一管又一管的药剂,注入到少女那冰冷的身体之内——肾上腺素、强效生命稳定液、纳米修复针剂……
装甲里为什么不多带一点急救品?!自己明明有权限申请那些东西的!为什么要在那个该死的会议上浪费时间?为什么不多监控一下阿承的生命状况?
他的牙齿几乎要咬碎,胸中那股混杂着滔天杀意与无尽悔恨的情绪,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冲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少女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着,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却只能勉强延缓这个令人绝望的进度,他焦急到几乎要发狂。
……不,不能这样慌乱下去,现在不是被负面情绪冲昏头脑的时候!他必须压下心中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杀意与怒火,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追杀那个该死的老怪物,而是要给零……给阿承找医生!立刻!马上!
去组织的医疗部?不行,那些地方的医生效忠的首先是女王陛下和乌洛波罗斯,把阿承送到那里无异于羊入虎口,他的身份一旦暴露,成为苗床的下场绝对比死还惨!
普通的公立医院或者私立诊所?更不行!冥伽那老怪留下的魔力,还有蕾妲的“正义”切出的伤口,绝对不是普通的医疗手段能够处理的,普通的输血和药物根本起不到作用,反而可能会加速他的死亡。这种伤势,必须靠魔法才能治愈!
他脑中飞速翻过所有可能的选项,最终只剩那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但即使是再渺茫的希望,自己也必须去试试!
林枫一把扯下修罗装甲背后那带着暗金色纹路的披风,动作尽可能轻柔地,将零那娇小而冰冷的,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心跳的身体紧紧裹在自己的怀里,遮挡住她那身早已被鲜血染遍的躯体。
【飞行核心,激活】
下一秒,修罗装甲的后背猛地喷射出两道耀眼的能量光流,他整个身躯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紫金流星冲天而起,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他唯一能想到的、或许还存在着一线生机的地方,疾驰而去!
……
凌晨两点十九分,杜皇市东港区,百胜花园小区。
林杳杳轻轻合上了面前摊开的习题册,长舒了一口气。高三繁重的学业如同压在肩上的一块巨石,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放学后还要去便利店打工补贴家用,每天留给她的睡眠时间少得可怜。
她不是没想过向身边的人求助。队里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只要自己稍微流露出一丝一毫的难处,她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而协会那边对于成员的家庭特殊困难情况,也一直都有相应的扶持与补贴政策。
但林杳杳的自尊,或者说,是她那份深植于骨血之中、不愿向任何人示弱的倔强,让她拒绝了所有的捷径。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温和与友善,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份温柔的背后,是怎样一种顽固的坚持。
她就是要靠自己,靠着这一双手,去打工,去学习,去战斗,去撑起这个早已破碎不堪的家。她要向那个当年抛弃了她们姐弟的、高高在上的女人证明——就算没有她,她林杳杳也一样能活下去,并且,活得比那个女人所期望的任何样子都要好。
她相信,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努力一下,自己所有的付出,一定都会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女孩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隔壁那间小小的卧室,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正挤在一张床上睡得香甜。她俯下身,帮调皮的弟弟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将被角掖好,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疲惫的清秀脸庞上,露出了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显露的、发自内心的柔和笑意。
而就在她转过头,准备回到自己那个狭小房间的瞬间,她的身体却猛地僵住了。
一尊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紫金色狰狞铠甲无声无息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
林杳杳的瞳孔瞬间收缩,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对方到底是如何潜入自己家中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条件反射地去拿自己睡衣口袋里那枚贴身存放的变身水晶。
然而,她的指尖还未触碰到那枚冰冷的水晶,一只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巨大手掌,已经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任何可能的动作。
“你……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你敢对我的家人——”林杳杳压低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后熟睡的弟弟妹妹。
“救人,”修罗装甲中传出沙哑而急促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