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床落地,萧燕也不下床,而是将宫女护卫全都赶走,只留陈筠一人在殿中。
“陈卿。”
听到皇帝呼唤,陈筠立马绷紧了身体。“臣在。”
一双白到发嫩的小脚自佛床踏出,大梁天子——萧燕身穿蓝缕直裰,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就这么赤脚站在地上。
身段妖娆,面容淑丽。
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因整天珍馐美味,发育的宛如十五六的少女。
再加上天皇贵胄的气质和登基后平添的几分威严,再长几年和她陈筠比也没差多少。
大梁少帝盯着陈筠那张清纯俏丽的绝世容颜良久,神情冷漠。
“此次弹劾你怎么看?”
陈筠闻言心跳陡然加快,不知该如何回答。
作为一个理工男转世,让陈筠玩什么政治斗争也太过为难了一些。
先帝萧玉如是想教她,可陈筠不愿意学也听不进去,导致她现在成了典型的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而且.....
陈筠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正往龙椅走去的娇小背影,脑中突然浮现一个追着自己筠姐姐,筠姐姐叫个不停的可爱萝莉。
继而这个小萝莉突然长大,变成一位双手捧脸,满心满眼都是崇拜与好奇的成熟美妇。
当年萧玉如也是在这福宁殿,坐在龙椅上听她侃侃而谈工业革命,现代科技。
“陈卿,朕在问你话。”
陈筠悄悄看了一眼对面那张和先帝有八分相似的面容,见萧燕眉头轻锁,很不耐烦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悲凉。“臣....不知。”
当年她被萧玉如接回皇宫,直接当成了女儿养,和当今天子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
只不过后来她稍微年长,自动请缨帮助先帝去搞五年计划,就此和萧燕有些疏远,但偶尔见面小丫头还是很缠她。
问题出现在先帝驾崩,萧燕登基后。
不知为什么,从太子变成皇帝,萧燕对待她的态度也变了。
虽然依旧让她统领锦衣卫,也没插手她那摊子事,甚至还给她升了官,但.....
如果是玉如在,那个敢当众弹劾她的柳如烟,如今应该已被外放两广或者岭南了吧。
“不知?”
萧燕稳坐御桌之后,由于身高原因,一双天足悬于地上三寸,豆蔻般的两枚脚趾轻轻点在金砖之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朕还以为陈卿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前晓一千,后算五百呢,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呵。”
听到这讽刺意味满满的嘲讽,陈筠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心中怒火。
原因很简单,落差太大了,尤其是萧燕还顶着一张和先帝八分相似的面孔,却说出这样的话。
从被萧玉如接回宫里,温柔以待的那一刻起,陈筠便已倾心,对待萧燕更是当妹妹、女儿一样看待。
陈筠之心先帝了然却从未有过回应,只是也不曾拒绝她的亲昵,两人之间亦师亦友,说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也不为过。
可惜萧玉如天不假年,香消玉殒。
陈筠的心也跟着死去,唯一念想便是完成对方遗愿,为大梁带来工业革命,到时一扫多年耻辱,西灭党项,北吞铁镆,一统华夏。
但萧燕对她却愈发冷漠,全然不见先帝在位时的支持,否则也不会有人借柳如烟之手进行试探,这本身就代表了她身上的圣眷遭到了怀疑。
她不理解为什么,莫非是自己威胁到了萧燕的皇位?还是说....飞鸟尽,良弓藏?
福宁殿依旧是那个福宁殿,站在其中的陈筠也依旧是那个陈筠。
不过龙椅上的人却从温柔美艳的女帝变成了刻薄年轻的少帝,其中再没半分昔日的温馨,只带给陈筠无法言说的凄凉。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萧燕开口。“此次弹劾闹得太不像话,陈卿,你外放吧。”
“什么?!”陈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甚至不顾忌讳地抬头直视萧燕眼睛。“让我外放?”
汴河两岸的‘梁科院’正值攻关高炉的关键时刻,一旦突破,大梁冶铁技术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再指导着搞出机床,不管人力还是风力又或是水力,只要能批量造出统一尺度的钢管。火枪、火炮自然解锁。
再花十年编练新军,铺设铁路以备后勤,管他什么党项铁鹞子,大镆铁林军,统统都是小卡拉米。
那时别说收复燕云、银庆,打到欧罗巴让萧燕当球长她都有信心。
现在萧燕却要把她贬谪出京?
“怎么,你就这么舍不得开封府的花花世界?”
萧燕伏案疾书,说出的话却极尽刻薄。
“放心吧,你可是母皇的好大儿,连朕都比不上,如今母皇丧期未满我怎么敢把你赶出京城。”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将写好的圣旨丢到陈筠脚下,双手捧脸,一如当初听她‘吹牛’的先帝。
“朕没先帝威望,无法硬压御史台那群乌鸦,你且先出去避避风头,去相国寺前济州曾上表洪灾,陈卿去内帑调些粮米,再把你那八百神机军带上,既当拉练也做护卫,代朕视察灾区,赈济灾民,事毕则还。”
陈筠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萧燕不是要贬斥她,救灾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高炉那里也不差这点时间。
“臣领旨。”
就在陈筠捧着圣旨即将告退之际,萧燕又把她叫住。
然而这次她却没再自称朕,嗓音也甜得腻人。
“对了筠姐姐,我记得你一向是个好脾气,唾面都能自干,怎么今天突然拔刀要砍那柳如烟?”
陈筠一愣,皱着眉头,理所应当道。
“回陛下,我看那柳如烟只是愚直,杀人者罪不在其刀,她不过被人利用了而已,我生气当然是因为她侮辱了先帝,这才气不过吓吓她罢了。”
“原来是这样。”萧燕脸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抹名为嫉妒的寒光,暗中银牙咬碎,心中怨恨已极,话中却未显露分毫。
“筠姐姐不忘母皇恩情,朕心甚慰,还望姐姐念灾区百姓之疾苦,早去早回。”
等到陈筠告退,调兵调粮。
萧燕坐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一双小手反复摩擦着龙椅扶手,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翠儿!”
她又伏案写了一道旨意,等到翠儿进来便扔了过去。
“拿着去内阁。”
古代圣旨并不是电视里演的,皇帝写了就能生效,而是要行政机构附署,走中书、门下省或内阁方算正式旨意,否则哪怕皇帝当面写那也是无效圣旨。
给陈筠那张是因为锦衣卫乃是皇城内官,属于皇家私产,如今她要调柳如烟这个外官去恶心陈筠,当然免不了要经内阁承认。
等到翠儿领旨告退,她又想起什么。
“等等,把这个奏本也带上,到了内阁宣读完旨意,着心留意蔡瑛反应,但凡她和两位阁老反应相反,你就把这奏本私下里悄悄给她。”
蔡瑛正是在大雄宝殿内对陈筠谄笑,呵斥柳如烟逃跑的那个美**,位列内阁之末。
翠儿身为皇帝亲随,遇事只问干不干,怎么干,从来不问为什么干,跪下谢恩后径去内阁。
而萧燕却一脸冷意,咬牙切齿,喃喃自语。
“既然选择了赌,那你蔡瑛就上桌赌,筠姐姐,我...朕要让你知道,母皇能给你的,朕也能拿走,朕不比母皇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