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得见,不以长生。咏梅见寿,咏雪三分白,梅花一段香。见春长不老,寿里满冰霜。虽说常见,但却实不可多寿。

齐威王因为毁谤而封赐即墨大夫,因为称誉而烹杀阿大夫,是因为即墨大夫有政绩而没有受到称赞,阿大夫没有功绩而获得名誉的缘故。子贡问道:“一乡的人都夸奖他,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还不能肯定。”子贡又问:“一乡的人都讨厌他,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也还不能肯定。

最好是一乡的好人都夸奖他,一乡的坏人都讨厌他。”这样说来,称誉的人多而所有的人都说他好的人,不一定是贤人。好人称赞他,坏人毁谤他,毁谤和称赞的人各占一半,这样的人才可能是贤人。根据好人所称赞的,坏人所毁谤的,就能够识别贤人了吗?

如果是这样,孔子的话可以识别贤人,同样不知道称赞这个人的,是不是好人呢?毁谤这个人的,是不是坏人呢?也许称赞这个人的是坏人而毁谤这个人的却是好人呢!人们照样感到迷惑而无法去识别贤人啊。

把众人所归附、宾客很多的人称为贤人吗?而那些众人所归附的,也许是广泛结交各种人物的那种人,众人喜欢他而称赞他,就像蚂蚁聚集一样去归附他。有的处于显贵地位而能给人利益,有的喜好士人而对待宾客谦逊,放下架子以等待贤人的光临。

信陵君、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养了几千个食客,被称为贤君。大将军卫青及霍去病,门下没有养一个宾客,仍然被称为名将。所以宾客的聚集,在于有好士下客的封君,给人以利或害的达官贵人。如果不好士下客,不能给人以利或害,那么众人不归附而士人也不会去归附了。

水龙吟(和邵清溪咏梅见寿)

分知白首天寒,千林摇落寻真隐。天工付与,冰肌雪骨,暗香寒凝。自许贞心,肯教色界,软红尘近。怅绿衣舞断,参横梦觉,依稀旧家犹认。

不为角声吹落,向花前、为伊悲恨。玉堂茅舍,风流随处,年年孤另。不是人间,肝肠铁石,相逢休问。算知心、只许东风,漏泄一分春信。

这首《水龙吟·和邵清溪咏梅见寿》,以梅花为骨,以寿意为脉,把“咏物”与“祝寿”融为一炉;其字面写梅,其神髓却在写人、写寿、写一种历尽霜雪而不改的坚贞精神。全词上下片共二十四句,句句有冰魂雪魄,亦句句有苍松古貌。词人借花之形,得人之寿;借花之格,寓人之志;借花之“真隐”,寓寿之“长生”。因而“咏梅见寿”四字,在词里并非并列,而是互为注脚:梅之贞白,寿之坚刚;梅之暗香,寿之潜息;梅之先春,寿之不老。

“分知白首天寒”一句劈空而来,把“寿”字先藏在“白首”里,又放在一个“天寒”的大背景下。白首而能耐寒,寿之骨已见。随后“千林摇落寻真隐”,千林皆凋而梅独存,是真隐,也是真寿。梅花之隐,非逃世之隐,乃“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之隐;梅花之寿,非神仙之寿,乃“阅尽风霜而枝干益坚”之寿。

“天工付与,冰肌雪骨,暗香寒凝”三句,写梅之形质,也写寿之根基。“冰肌雪骨”是天生,是自然之寿;“暗香寒凝”是内美,是心性之寿。天工把最冷的材料给了梅,也把最清的气息给了梅;这恰似造物把最漫长的岁月给了有德之人,也把最醇厚的精神给了他。

“自许贞心,肯教色界,软红尘近”一转,由形质写到品格。“自许”二字,写出梅之自持,也写出寿之自尊。贞心既立,便不肯与“色界”“软红尘”为伍。此处“色界”二字,不只是佛家语,亦指尘寰一切浮艳之景;“软红尘”三字,更把尘嚣之暖、之软、之俗,写得活脱。梅之寿,正在于它远离这种软暖,宁取“天寒”“白首”之冷硬。

“怅绿衣舞断,参横梦觉,依稀旧家犹认”三句,忽然跌入回忆。绿衣,借指绿叶;绿叶早凋,故曰“舞断”。梅之寿,是与“绿衣”之不寿相对而成。参横斗转,夜已阑珊,词人从一场梦中醒来,依稀犹认“旧家”。旧家者何?也许是早年的理想,也许是少年时的自己,也许是先朝故国。总之,那一点“旧家”的影子,在“白首天寒”中愈发清晰。梅之寿,在于它记得;人之寿,也在于不忘。

下片换头,“不为角声吹落,向花前、为伊悲恨”,情绪再转。角声,是军中之乐,亦含肃杀。梅花之落,不因角声;人之寿,亦不因外患。但词人偏说“不为角声吹落”,反显出角声之可畏;又偏说“为伊悲恨”,便见得梅花之可敬。此处“伊”字,一指梅花,一指寿主,亦指词人自身。

“玉堂茅舍,风流随处,年年孤另”三句,把梅之境遇写到极致,也把寿之孤独写到极致。玉堂也罢,茅舍也罢,梅皆可以安身;然而“风流随处”四字,却透露出一种无枝可依的飘零。年年如此,便成“孤另”。寿之高处,往往亦是孤处;寿之深处,往往亦是冷处。

“不是人间,肝肠铁石,相逢休问”三句,再进一层。“不是人间”四字极重,把梅与人一起推出尘表。肝肠铁石,写其坚;相逢休问,写其默。寿到此境,已无需言说;正如梅之香,只许静中领受。

结拍“算知心、只许东风,漏泄一分春信”,是全篇最温柔的一笔。前面极写冰雪之寒、铁石之坚,至此忽借东风一缕,把“春信”漏泄。东风是梅之知己,也是寿之知己。春信不在万紫千红,只在梅花数点;正如寿不在长生久视,只在一分生机、一点灵明。词人把最刚健的寿意,托付给最柔软的东风;又把最盛大的祝福,凝缩成“一分春信”。这一分,已够让天地回颜,也足够让寿者会心。

全词以“咏梅”为经,以“见寿”为纬,以“贞”“隐”“孤”“坚”为骨,以“暗香”“东风”“春信”为血。词人先立冰雪之骨,再注暗香之魂;先写千林摇落之悲,再写一枝先春之喜;先极言其“不是人间”,终又使其“漏泄春信”。于是寿意不在祝颂之辞,而在梅格之高;不在长年之数,而在岁寒之心。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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