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她嘟囔着，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娇气。为了转移这恼人的饥饿感，她懒洋洋地伸出手臂，摸索着床头柜。指尖触到一本薄薄的册子，她想也没想就抓了过来。封面是廉价的硬纸板，上面印着模糊的花体字。
她费力地眯起狐瞳，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消遣读物，分明是旅店提供的、油腻腻的早茶菜单。上面那些久远的食物图片，此刻仿佛带着嘲讽意味。
啪嗒！一声轻响，那本毫无用处的菜单不偏不倚掉在了她自己的脸蛋上。纸张粗糙的触感贴着脸颊，让她更加烦躁。
“啊……怎么会这样……”苏文萱拉长了调子，扭动了一下身体，连带着狐尾也烦躁地扫了扫床铺，十足一副被困倦和饥饿双重折磨后耍小脾气的模样。
就在她准备自暴自弃地放任肚子继续吵闹下去时，一丝无比诱人的香气猝不及防地钻入了她的鼻腔。
炸物的焦香、浓郁的肉香、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香料气息……
这味道瞬间盖过了房间里所有其他气味，精准地击中了饥饿的核心。她小巧的鼻翼忍不住翕动了几下，狐耳也下意识地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紧接着，轻微的咔哒声响起，房门被推开了。
前一秒还像滩烂泥的苏文萱，此刻如同被注入了强力的弹簧，嗖地一下从床上挺坐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发丝和狐尾都随之扬起。原本涣散的眼眸瞬间亮得惊人，紧紧锁定在门口。
只见苏木端着一个小小的、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油亮的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几只形状敦实可爱、颜色金黄诱人的油炸点心正散发着腾腾热气，那股令她疯狂的香气正是来源于此。点心外形确实有些像微缩的鸡腿，炸得恰到好处的外壳是完美的金棕色，上面零星沾着几粒细小的面包屑，油脂的光泽在穿透纱帘的光线下微微闪动。
“小姐，饿坏了吧？”苏木的声音依旧平稳温和，带着一贯的关切。
“要来点刚出锅的科克希尼亚（科克希尼亚是用面粉和鸡汤制成面团，可选配土豆泥，里面填入切碎的香料鸡肉或整只鸡腿。馅料包括鸡肉、卡图皮里奶酪或雷凯洪奶酪、洋葱、欧芹和大葱，有时还会加入番茄酱和姜黄。将科克希尼亚裹上面糊，然后裹上面包屑或木薯粉油炸。它的形状大致类似于鸡腿。用于包裹馅料的面团通常是用鸡汤制成的，以增强馅料的味道）吗？”
“好！”这个回答几乎是喊出来的。苏文萱完全顾不上什么形象问题，赤着脚噔噔噔地就从床上跳下来，像一道粉色的小旋风，飞快地冲到苏木面前。
她纤细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只最饱满的科克希尼亚。那滚烫的温度让她“嘶”地抽了口气，却丝毫阻挡不了她的动作，张嘴就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酥脆的外壳应声碎裂，发出美妙的声音。滚烫鲜美的汤汁混合着嫩滑的鸡肉、浓郁的奶酪和香料的复合味道瞬间在口中爆开，烫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舍不得吐出来，只能鼓着腮帮子，一边呼呼吹气一边艰难却满足地咀嚼着，脸颊迅速鼓起可爱的弧度。
“小姐，您慢点……”苏木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当心烫着，我去给您拿杯水。”他将托盘小心地放在房间中央的小桌上，转身快步离开。
苏文萱根本无暇他顾，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这久违的热食带来的巨大满足感中。
饿极了的她，三两口就解决掉了第一只科克希尼亚，指尖沾满了油光也毫不在意，立刻又伸手抓向了第二只。
不一会儿，苏木回来了，手里端着的不是水，而是一杯散发着清冽酸香的淡绿色饮料，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大溪地柠檬汁（是一种东陆青柠水，由带皮青柠块、冰块、糖和水制成。通常将这些原料搅拌均匀，然后过滤。这种饮料有几种版本，包括一种加炼乳的版本。由于青柠在东陆被称为大溪地柠檬，因此而得名）。”苏木将杯子递过去。
“加了点碎冰，正好解腻。这东陆特有的青柠，带皮一起捶打捣碎，酸甜带点微苦的清冽劲儿最是提神。”
苏文萱正被科克希尼亚的丰腴口感冲击着，闻言立刻接过杯子。冰凉的杯壁让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她仰起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大半杯下去。
那强烈的、带着青柠皮特有清苦味的酸爽液体冲刷过口腔和喉咙，瞬间扫荡了油腻，带来了极致的畅快，让她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啊！舒服！”她把最后一口柠檬汁喝完，放下杯子，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眼睛弯成了月牙，连身后的狐尾都愉悦地轻轻摇摆起来。
方才的疲惫和烦躁仿佛都被这顿及时的食物一扫而空，脸颊也恢复了红润。
苏木看着她那副心满意足、毫无形象地摸着微鼓小肚子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小姐喜欢就好。您先歇着，我下去把盘子还了，顺便问问掌柜些事情。”他看到苏文萱只是慵懒地挥了挥手，注意力似乎已经飘到了窗外，便安静地收拾起托盘和空杯，退出了房间。
楼下大厅的光线比客房明亮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更复杂的味道：烟草、酒精、咖啡、还有各种香料。
掌柜是个头发花白的东陆老者，穿着浆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抹布擦拭着吧台。看到苏木端着空托盘下来，他便停下了动作。
“怎么样？我家的科克希尼亚，滋味儿还行吧？”掌柜的语调带着点自豪。
“小姐很喜欢，吃得很快。”苏木将托盘轻轻放在吧台上，从怀里掏出钱包。
“承蒙关照，多少钱？”
“三十雅鲁纳（雅鲁纳是适用于哈马斯王国及其周边地区贸易的一种银制金属货币，其直译为“沼泽之灵的流动财富”）。”掌柜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苏木数出三十枚带着独特凉意和水纹刻印的雅鲁纳银币放在吧台上。银币与木质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微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吧台后方琳琅满目的酒瓶。
“再来一杯卡琵莉亚鸡尾酒（由卡莎萨酒、糖、柠檬和冰酿制而成。卡琵莉亚鸡尾酒在国内外都享有盛誉，是东陆美食中最著名的组成部分之一，也是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国民饮品，经常被认为是东陆最好的饮品，也是大陆上最好的鸡尾酒饮品之一。根据传统美食在线旅行指南网站味觉地图集的数据，它在排行榜上排名第三），多加些碎冰。”
掌柜的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对这位客人识货的要求很满意。
“行家啊！马上好！”他麻利地转身，拿出一个厚实的矮杯，熟练地放入切好的新鲜青柠角，撒上粗糖粒，用一根短粗的木杵用力捣压，挤出青柠汁并释放果皮香气，然后倒入清澈的甘蔗烈酒卡莎萨，最后哗啦啦地加入大半杯晶莹剔透的碎冰块，快速搅拌几下，一杯散发着强烈青柠与甘蔗酒芬芳的冰爽饮品就推到了苏木面前。
苏木付了酒钱，端起那杯沁着冰凉水珠的卡琵莉亚，却没有立刻喝。他走到旁边一张空着的小桌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湿润的杯壁。
看着掌柜又拿起抹布开始擦拭，苏木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对方听清：“我听说伊察姆纳在你们的神话中是著名的医药之神和疾病的治愈者。”
掌柜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苏木，带着一丝探究。
“是的，没错。伊察姆纳老人家，是我们的智慧之源，生命的庇护者，尤其是对于疾病伤痛，祂的恩泽无处不在。”他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和发自内心的敬畏。
“客人……莫不是远道而来，为求医问药？”掌柜试探地问道，目光在苏木明显异域风情的服饰上转了转。
苏木轻轻啜饮了一口冰凉的卡琵莉亚，浓郁的青柠酸爽和甘蔗酒的醇烈完美融合，刺激着味蕾，也让他精神一振。
他放下杯子，坦诚道：“并非求医。是我家小姐，在一份古老的东陆医学莎草纸卷上面看到了多次提及并祈求伊察姆纳的智慧与指引，特别是关于某种传说中的……嗯……‘精灵药方’的线索。小姐好奇心重，便执意要亲自来探寻一番源头。”
“哦？古东陆医学莎草纸？精灵药方？”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缅怀，又像是感慨。
“现在这个时代，还对那些老黄历、老神灵的学问感兴趣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多了……尤其是外邦人。”他放下抹布，双手撑在吧台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意味。
“客人既然问到这儿了……”掌柜的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实不相瞒，我年轻的时候，机缘巧合下，曾在伊察姆纳的‘泪珀圣所’里做过几年杂役。”
苏木的眼神瞬间专注起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坐直了：“泪珀圣所？还请掌柜指教。”
“指教不敢当。”掌柜摆摆手，神色认真起来。
“若你家小姐的莎草纸卷记载确有其事，指向的是伊察姆纳的医药传承……那么，圣所里真正掌握着古老治愈智慧、能与神灵沟通、解读那些深奥典籍的，是大祭司伊希切尔大人。”
“伊希切尔大祭司……”苏木轻声重复这个名字，这无疑是个关键信息。
“那圣所如今……”
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这……恐怕要让二位稍费周章了。伊希切尔大祭司她……目前不在圣所。大概半个月前，她动身前往希巴尔巴了。”
“希巴尔巴？”苏木微微蹙眉，刚找到的线索看来又断了。
看到苏木眉头紧锁，掌柜连忙补充道：“不过客人也不必太过失望。伊希切尔大人虽然不在，但圣所并未封闭。看守的祭司们依然在打理日常，那里的典籍库浩瀚如烟海，或许本身就藏有你们寻找的线索。你们不妨先去泪珀圣所看看，也许能遇到知晓情况的留守祭司？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等大祭司归来，你们再求见也不迟。”
苏木沉思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随后他站起身，对着掌柜真诚地颔首致意：“掌柜的，您提供的消息非常重要，真是帮了大忙了。多谢！”
“客人言重了。”掌柜连忙摆摆手，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
苏木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楼上房间里，隐隐传来苏文萱吃饱喝足后，满足地打着小呼噜的声音。而楼下厅堂，油灯的光芒依旧温暖地跳动着，映照着掌柜若有所思的脸庞和那些沉默的酒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