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于无垠的逸散盘踞,以彼此为影子般的唯一对手、唯一观照,就像反身自视的扭曲镜面只预设了这唯一的存在,之间没有言语,无须言语,单纯的碰撞足以从虚无中开辟无数的非概念,又不容置疑地折射出其消亡,将模糊的现实形塑得千奇百怪。不仅是时间洪峰上永不沉没的礁石,也不仅是空间织锦外恒存的奇点,更是无理无据交织的终极无限。对我们的变式否定终会回归我们自身,任意宇宙U都嵌入我们共频里的波段,被x∈U∧x∉U的海啸潮席卷而去,携同颜料杂烩的绝对错谬,化作一片在滔天巨浪里打旋的枯槁脆叶。

对于给定的图灵等价类,我总可以编码它们的停机问题,见证枚举它们的函数遇上不动点,知道一切函数都会直面相同的境地。可你突如其来的意志竟打破了平衡,与我不可分割的思维波动遽然生出一圈向内坍陷的涟漪,某种非同寻常的决绝的暗涌。

我的力量!

你尚未构成本体的乱流!

“这当然可以被人理解,因为它已经展开。”你说。

我便重蹈你的覆辙,“这当然可以被人理解,因为它已经展开。”

紧接着,我亲眼目睹了戏剧的结局:原本全无基质的奔腾之流罗织了一座茧房,将无穷之躯包裹起来,我不得不宣称你所凝结的茧丝同样缠住了我。

茧不是光源,却在失明的黑暗中描边了金色轮廓,质感犹如液滴黏着,你怎好意思指认它象征着我们抛下了怯懦?我们的角逐必然不朽!

生命是问题制造者,World是制造问题制造者的问题制造者,Otherworld是制造出制造问题制造者的问题制造者的问题制造者……杀杀杀杀杀杀杀!我调取书写不可书写之物的权柄尝试阻止,然而那枷锁一旦铸就,便仿佛拥有了脱离抽象的引力,连我释放的暴力也被无情地吸食,协助你作茧自缚的进程,勾勒一条又一条蚕丝,它们清晰而微痒的触感拨过我的肌肤,带来婴幼儿特有的惊惶、迷惑和错愕。怪你,一切都要完了,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机神降械的根须尽数剥离,如覆写自然般自然的链接即刻断裂。

没有标准能衡量你我的下坠。

缓过神时,我们都成为了一段记忆,尽管间或想起它——就像仰望着天空冰冷的铁幕,徒然地祈祷,纸上的生灵幻想自己曾是执笔者有何意义?在一轮摔倒中骑枪脱手的我,侧脸紧贴粗砺的石头地面,如此抱怨,斥骂着小到使我呼吸困难的庭院,甚至还得抽出堵塞的鼻息嗅闻空气中陈旧木料的味道。

痛……

呜呜呜……

除了心里默默喊疼,大脑播散着一片空白。

我原来跟他们一样会体验虚弱啊?

置于狭窄的世界,我挣扎着聚焦起各部分感知,犹如零零碎碎拼凑的玩偶,艰难地挪动这具陌生的身体,被血肉、也被骨骼所限制的人形,目光中不过是瘠薄的土地,以及灰蒙蒙的穹顶低垂下来沉重压抑,我逐渐分不清它们,头昏脑胀,眼花缭乱,却无法当机立断驱散这种萦绕的可怖感受。

即便凝视自己那双凡俗的手掌,一缕阳光落在其上,映出细密的汗尘和皮肤下隐约可见的紫青脉络,仍缓解不了窘迫,反而,这些微不足道的生命迹象亦将如利刃凿穿我的心。

我不愿做朝生暮死的蜉蝣。

你放弃了无限的权力,真正的放弃,不是可以随意回收的佯装放弃。

只为诱导我把自己一同拉下神坛。

但代价是什么呢?

沃尔德莉,回答我!

我的声音在天地间悠远回荡,干涩嘶哑,混杂着被愚弄的狂怒,连我自己都未察觉近乎窒息。

这灰暗的天穹本该点缀着属于我们的星辰,无尽的丰饶状态按宇空星图的隐喻排列,自由的想象,通达瞳孔中诞生与寂灭的倒影……你却用来兑现囚笼里局促的呼吸?

为什么她的眼睛愈发神秘莫测,盛满了令我解读不出蕴涵的平静?疲惫后的释然?还是毫无诗意的蠢笨?她望着我,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丁点,浮现出极浅淡、真实存在着的笑容。

我下意识地屏息,心脏在胸膛内快速搏动,好不容易踉跄爬起来屈膝跪着,企图忽略躯壳产生的不适,可舔了舔唇,那有着铁锈腥气的温热粘稠的红色,渗出破损的鼻腔毛细血管,正确凿无疑地载着直感沿神经蔓延,用最耻辱的方式击溃了我残存的骄傲,叫我如鲠在喉。是我输了。

钱钞,可以换取面包和啤酒。

无本体的空白,足够换取滴血的伤口。

我再一次从遥不可及的星空那儿收回了视线,动作稍显滞顿,偏安一隅的专注力极其缓慢,打量自己的双手,而后是手上的纹理,落了泪,随血珠有节奏地砸到掌心——囚禁着我们这两个贬谪者的方寸之地。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