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可是芒种却陷入了迷茫中,仿佛眼见的一切都不可信,都是梦魇做的局。
“为什么站在那里?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是谁?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你说这根尾巴?”
制花人的右手在肩上摊开,铁尾尖端的骨锥便温顺地停留在她的掌心。
“嗯,毕竟梦魇越来越多,双拳难敌四手……生体结合技术也比较成熟了,就拿自己改造了一下。我亲手装上去的哦,都没打麻药,厉害吧?”
究竟在说什么?
强烈的脱离现实感,让芒种有些眩晕。
“这么说可能不太直观。其实我也不喜欢用太多修饰性语句,会导致叙述重心偏移,让读者找不到重点。比起那个,你不关心下惊蛰吗?”
——惊蛰?
芒种这才忽然回过神来,惊蛰看到制花人这副异常的模样,肯定会咋咋呼呼说些什么,不知道她具体会说啥,但不可能不说。
难道说,已经趁她不注意,将惊蛰给……
回过头却看到,惊蛰还在那里。
却是一头冷汗眼神迷离,如风暴中摇摆的纤细芦苇,只能勉强扶着巨剑站立,似乎陷入了无法战斗的精神状态。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对不对,不是我做了什么,”制花人连连摆手,“欸,不对,好像还真是我做的。”
???
“制花人……?”
惊蛰用细若游丝的声音提问。
“我在。”
而制花人用温柔的声音作答。
她说出【我在】的时候,那语气就令芒种感到无比的熟悉和亲切,就好像过去几个月里无数次呼唤那个名字会得到的回应一样。
魔法少女制花人。
可是惊蛰理应不认识制花人,两人活跃时期的重叠部分太过短暂,仅有不到一个月,而制花人也没有特意去接触过这位新晋后辈。
话说,「制花人」这个名字……
是什么意思来着?
时至今日,芒种才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这位似乎什么都能做到的前辈。
“来讲一个关于相遇和背叛的故事吧。”
制花人——
和制花人相似的某种东西,双手放松地背在背后,摇晃着铁尾走近了。
“顽强的野花会自己生长,能被制作出来的只有「假花」,而假花往往是最鲜艳的。你看到的我,是哪一种性格?你看到的性格,又怎知不是我捏造出来的呢?思考,芒种,思考。”
“友情、努力、胜利。魔法少女应尽之事,我已尝遍了;于是,自有冠冕为我存留。”
随着这句话,制花人的魔力开始运行。
比巨浪更澎湃、比海洋更深邃的魔力就在她一如既往娇小的身躯中流转——
“——「王骸武装」。”
一顶小巧的三枝头冠浮现在她头顶。
像是远古文明的装饰品,某种精心雕琢的玉质礼器。当时的玉必然是翠绿的,就如同她的眼眸;但深埋地下数千年,被酸性的土壤污染上沁,温润美好的颜色也随时间逐渐褪去了。
最终变成了骸骨般的苍白,和那根尾巴一样。
芒种下意识挺身护住失去战斗意识的惊蛰,制花人却也没有发难,就好像真的在和后辈叙旧一般,带着怀念的温暖笑意。
她又将目光转向惊蛰。
“真是绕了好长好长的路啊。跨越黑暗的大海,十年来的第一次重逢。”
惊蛰恍惚着开口:
“果然是您,您兑现了那时的承诺!「跨越黑暗的大海」……”
“嗯,你跨越过去了呢。做得很棒。”
???!
芒种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局外人。
你说“十年”是什么意思?
这俩人认识——而且是早就认识?!
瞳孔地震!
制花人的精神状态很稳定,情感和认知似乎全部正常,没有被洗脑的迹象。除了那根嶙峋铁尾之外,一切都像芒种曾经认识的前辈。
但是……有某种决定性的不同。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并且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模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在惨白灯光照耀下的地下实验室里弥漫,让芒种感觉心都要碎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去让惊蛰慢慢给你讲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制花人抬头望向天花板,“何况我这个样子,就算说了,你难道会信?”
“只要你说,我就会信!”
“……哈。”
金色的魔法少女干笑一声。
只是过了一周,两人之间却好像隔着时间的洪流,芒种就连一丝一毫也看不懂她了。
不,或许是从来就没看懂过。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能不能……再对我说点什么?”
语气近乎恳求……
“嗯。”
制花人同意了。
“创造这片幻梦境的领域型梦魇‘弗莱迪’——当然不是真货,大概是某人看完电影后做的噩梦——就藏在附近。尽管打倒它,回到现实世界将这座实验室永远封锁或摧毁吧。”
“是对「我」说点什么!”芒种强调道。
“好好好。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粘人。”
哪来的这么多年?芒种心中疑惑,但不想浪费和制花人见面的时间提问。她有强烈的预感,也许前辈并没有完全堕落变成坏蛋,但下一次见面或许就是兵刃相向的时候了。
“从枪刃换成剑盾,有没有哪里不方便?”
……这确实是送给芒种个人的话语。
但是不是有点太细节了?在这个气氛紧张的场合,是该关心这种小事的时候吗?
“刀仅一刃,高举向敌再无退路,万家灯火都背负在肩。”
“这是你一贯的战法,你的性格和赐福能力都导向这个结果。但是,剑就不同了。”
“剑有双锋,一面对敌一面朝己,劈斩回旋却总有牺牲。”
“是不是可以抓住这个改变的机会,寻找到自己身上从未发现的可能性呢?”
制花人从裙摆下方取出一样东西。
是芒种抛弃的枪刃。
那根铁尾将枪刃卷起,甩出巨大的弧形,刀背上的枪管便正好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等等——”芒种伸出手。
“我不在的时候,要多爱惜自己。下一次,在清醒的世界再会吧。”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