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捞。
却无法阻止她的离去，残留在手中的仅有冰凉潮湿的触感——是一抹水迹。
“会长……”
……不，不对。
现任魔法茶会之主是芒种自己了。
于情于理，芒种应该称她为“前辈”甚至“师父”，但实在无法对一位疑似堕落的魔法少女公开叫出如此亲昵尊崇的称呼。
“……制花人。如果你已经堕入黑暗……”
芒种紧紧攥住拳头，掌心的水迹在异常热量烘烤下哧的一声化作蒸汽飘散。
“像这样的大人，我要修正你——不，我一定会修正你！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会把你故意装酷的表情撕碎，让你在柯南BGM伴奏下痛哭流涕，跪地忏悔……向被你背叛的所有人忏悔！”
对着空气发完狠话，芒种就回头去关心惊蛰的情况。
变身后扎起绿色双马尾、曾在出勤时被人喊过“我去，初音未来”的雷系魔法少女露出了芒种从未见过的萎靡神态，整个人焉头巴脑的。
直到现在她仍低垂脑袋，睫毛不住颤动着。
“十年前……不，现在就先不问这个了。南城需要你的力量，还能继续战斗吗？”
“嗯……”
啊，看样子是不行了。
芒种也不是什么恶魔，惊蛰这个状态上前线不仅派不上用场，甚至会反过来拖后腿。
她也看出来惊蛰的突然虚弱不是因为单纯的恐惧——之前都正常讨伐过好几次梦魇了，而是另有隐情，很可能关系到“十年前”的隐情。
制花人和惊蛰十年前就认识。两人曾结下缘分，制花人向惊蛰许下了十年后再见的诺言。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感觉还挺浪漫……
不对不对，浪漫个啥啊！
原来制花人十年前就觉醒了？相对应的，梦魇难道也是十年前就已经开始流溢，只是可能频率比较低，所以直到去年才终于纸包不住火，让公众得知梦境位面的存在吗？
十年前……制花人现在几岁啊？
芒种呆滞了，仿佛世界观也受到了冲击。
要么制花人从童年时期就打响了和梦魇的秘密战争，要么她现在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魔法阿姨了……无论哪种都是十分残酷的设想。
芒种脑海中闪过无数制花人娇小身段的剪影，以及她无意识中的可爱小动作。真是各种意义上的残酷啊，她想道。
“对不起，芒种……看到这个地方，有点触发童年阴影。”惊蛰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说道。
“是十年前的事吗？”
“我小时候调皮，被爸妈送进矫正学校，结果那地方其实是伪装成正规机构的电疗中心，在地下室挨了大半年的电才被救出去。”
……哈？
怎么回事，突然就苦大仇深起来了。
还以为是偶遇梦魇被救，英雄和向往英雄的孩子在星空下交换十年之约，这种感觉的……
芒种强忍着吐槽欲追问：“当时救你出去的人就是制花人？”
“嗯。她和那时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也是魔法少女的力量……”
惊蛰的脸庞慢慢恢复了红润。
芒种听到这句话却变得面无血色，两只嘴角往下撇出一个“我不好说”的反向微笑弧度，眼神也飘忽起来。
完了，是第二种可能性。
魔法阿姨……制花人是魔法阿姨……
窥见这个秘密让芒种感到喘不过气来，比制花人若有似无的堕落苦衷更让她痛苦，大概这就是真相和知识的诅咒吧。
“我们去挑战最终boss吧。”
在被冷汗浸湿的杂乱刘海下，惊蛰露出了她一贯的笑容，抓起芒种的手：“速战速决，让姑娘们都能在饭点前回家！”
芒种嘟囔：“这句话原典可不太吉利……”
但还是乖乖跟着踏上了回去的楼梯。
来时的入口变成了高悬在前的一方光明，芒种的思绪很乱，即使来时做好了心理准备，解开了一些疑问又诞生了更多疑问，短短十几分钟过去，重走在这段楼梯上的心态已迥然不同。
梦魇、制花人、魔法茶会……未来将会如何，一切都不得而知。
现在芒种心里只清楚两件事。
无论未来更好还是更烂，她都会和身边的假面骑士和魔法少女们共同面对；
——以及，不能容许眼前作乱的梦魇继续存在于这尚有希望的世界上。
“哎哟，突然抓这么紧干嘛，捏得我好疼。”
惊蛰吃痛地摇了两下被芒种紧握的手，然后又同样用力地握了回去：“刚才让你担心了？”
“没。”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芒种姐姐？”
“滚滚滚，别夹了，好恶心。”
两人像课间约好了一起上厕所的好朋友，笑嘻嘻地互相甩着手，离开逼仄的楼梯间回到了地面上——
唰！
分别朝两边飞扑了出去。
一道深刻的割痕出现在两人中间，从地面延伸到墙壁再到屋顶，整间平房应声裂作两半！
“来了！”
不需要任何前摇就进入了状态，芒种翻滚进墙壁和地面形成的三角区，躲开压落下来的房梁和钢板，在框架的间隙中向上凌空一指：
“「三千烛华夜」！”
炽热魔力点燃三百三十三盏烛灯，将它们放飞向幻梦境的天空。
“前辈，只会挨打可不行哦！”另一边，惊蛰以剑作盾，在巨剑宽厚剑身掩护下伏地突进。
“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前辈的，我都被你叫乱了，麻烦把称呼统一下！”
“那就小夏会长！因为我已经有一个制花人姐姐了——「春日风暴」！”
句末的声调因突然加速而扭曲，肩负巨剑如野兽狩猎般匍匐前进的少女身影忽然消失，化作金色闪电贴地疾行。
瞬间就经过凹凸不平的街边屋角连续三次反射，在梦魇身后重新凝聚成形。
巨剑朝着没脸没皮的瘦削鬼影兜头斩下！
光是挥动都能带出风压，剑身上更是缠绕着鸣动的黄雷，气势无匹！
梦魇也不再躲避，返身挥爪相击。
铿！
那实在不像是指甲能碰撞发出的声音。
已经想象得很硬了，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更硬……惊蛰有点难绷地哼笑一声，并不恋战，果断拉开了距离。
撤到比最开始更远的地方，把三百多条命的芒种护至身前，惊蛰才松口气忍不住吐槽道：
“拼刀拼个平局，这大爷一巴掌比油门踩满的卡车还猛？那真的牛逼，回去叫对策科上电视宣传下，让大伙儿没事儿别瞎看恐怖片了，看完晚上睡觉做噩梦，梦出个开挂的怪物梦魇来，还不是要我们上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