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工坊？"他摇摇头，"名单上确实没有那些孩子的名字......不过也可能是登记在其他部门。"他合上本子，语气轻松，"别太担心，教会安排的差事总不会错的。"

瓦伦缇娜盯着他的眼睛——那里只有真诚的困惑，没有一丝心虚。

"那位安排工作的使者，"她轻声问，"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执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写下一个地址："约瑟夫执事负责这事，你可以去问他。不过......"他欲言又止，"有些孩子适应不了新环境，可能会偷偷跑掉。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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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街道上，托马斯攥着那张纸条，脸色阴沉："你觉得事情真是那样，他们会认吗？"

瓦伦提娜没有回答。两人默契地改变了计划——不再直接质问，而是悄悄跟上了刚离开教堂的约瑟夫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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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和路人打招呼。他绕过了集市，穿过了两条小巷，最后竟朝着孤儿院后山的方向走去。

"那是......焚化炉的方向？"托马斯的声音有些发抖。

瓦伦提娜的心跳加快了。那座常年冒着白烟的焚化炉，是处理教会医疗废品的地方。玛格丽特修女常说，那里的火焰是"净化之火"，能烧尽世间污秽。

天色渐暗，林间小径上出现了更多人影——披着银白色斗篷的圣殿骑士，他们沉默地站在道路两侧，像一尊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托马斯突然抓住瓦伦提娜的手腕："姐姐，你看......"

焚化炉前，几个骑士正从马车上卸下一个个长条形的包裹。那些包裹用粗麻布紧紧捆着，有些还在微微蠕动。

"一、二、三......"托马斯无意识地数着，声音越来越小。

瓦伦提娜的胃部一阵绞痛。那些包裹的大小......分明是孩子的体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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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包裹被扔进炉口时，惨白的火焰猛地窜高。

没有预料中的焦糊味，也没有黑烟——只有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尖锐得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那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纯净的白光从烟囱冲天而起。

瓦伦提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明白了——那些所谓的"慈善工坊"，那些"安排工作"的谎言，还有教会精确计算的补贴金......

"艾伦......"托马斯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瓦伦提娜转头看他，只见男孩的脸色惨白，嘴唇不停颤抖。他的双腿突然一软，重重跌坐在枯叶堆里，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远处，约瑟夫执事的背影明显顿了一下。他缓缓回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们藏身的灌木丛。月光下，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瓦伦提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她一把拉起托马斯："走！"

男孩像木偶一样被她拽着跑，双腿机械地移动着。直到跑出很远，瓦伦提娜才听到他发出第一声呜咽——那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破碎得不成样子。

夜色中，焚化炉的白光依然明亮。

瓦伦提娜跌跌撞撞地推开孤儿院的大门时，月光正冷冷地洒在走廊上。托马斯跟在她身后，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他的裤管微微湿润，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嘴唇颤抖着，不断重复着艾伦的名字。

"他们......他们怎么能......"托马斯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瓦伦提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扫过熟悉的走廊、餐桌、厨房——这一切曾经温暖的地方，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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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托马斯睡下后，瓦伦提娜径直走向玛格丽特修女的房间。推开门时，她发现老人早已坐在摇椅上等待，烛光映照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惊讶，只有深深的疲惫。

"你知道这些事吗？"瓦伦提娜的声音冷得像冰。

玛格丽特缓缓点头。

一瞬间，瓦伦提娜的理智崩塌了。她冲上前，一巴掌扇在老人脸上，随后揪住她的衣领，几乎要将她提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去参加那个狗屁的圣痕测试？！他们最大的才十四岁！"

她的怒吼在房间里回荡，声音里混杂着哽咽、愤怒和撕心裂肺的悔恨。

玛格丽特没有反抗。她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眼中泛起泪光："你觉得世界上有那么多好人，会多花一分钱给无收入的事业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贫民窟饿死的人每天不计其数，为什么又会有人管一帮孤儿呢？"

瓦伦提娜的手微微发抖。

"如果不能接受价码......"玛格丽特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用力，"就看着这些孩子连五岁都活不过。"

老人的眼泪终于落下，不是愤怒的泪水，而是经年累月的绝望："我是如此的无力啊......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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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阳光出奇地明媚。

瓦伦提娜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她多希望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托马斯紧闭的房门提醒着她——那是血淋淋的现实。

她正准备去厨房时，门铃响了。

约瑟夫执事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篮补品。他看到瓦伦提娜憔悴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一点心意。"他递上篮子。

瓦伦提娜冷冷地推开："不必了。"

约瑟夫叹了口气："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上级吩咐，我也只是按命行事。"他顿了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这世道......人们不敢向恶人举刀，因为怕遭报复，却敢从好人身上撕肉吃，因为他们坚信对方是好人。"

"你对着那些孩子也能这么说吗？"瓦伦提娜的声音像刀一样锋利。

约瑟夫没有回答。他转而拿出一纸公文："这是审判庭的调任书。本来你拥有圣痕，能有更好的前途。"

"封口费？"瓦伦提娜讥讽地笑了，"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你承受不了这些烂事的时候，最好就是远离。"约瑟夫平静地说，"好言相劝，爱听不听。"

瓦伦提娜盯着那张调任书，思绪翻涌。他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远离烂人烂事才能自保。但更重要的是，如果她能进入审判庭，或许有机会揭开这一切......

她咬牙接过调任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要亲手审判这所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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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李时，瓦伦提娜敲响了托马斯的房门。男孩蜷缩在床上，眼睛红肿，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跟我走。"她简短地说，"我不会丢下你。"

托马斯抬起头，眼中的仇恨和痛苦几乎要溢出来："我们要报仇。"

瓦伦提娜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了他。

她相信教会中一定还有正义之人，只是自己尚未触及。而现在，她必须前进——为了改变这一切，也为了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孩子们。

门外，阳光依旧明媚，仿佛昨夜的黑暗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