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戏相只是模仿——模仿外貌,模仿声音,模仿习惯……
但刚才那段黑暗空间的体验让他意识到: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它不是在模仿我,它是在‘构建’我。”
那种脚步声,气息,反应节奏,甚至连潜意识下的微动作……它全都拿捏得死死的。
不是模仿那么肤浅——而是“盗取”。
盗取记忆、盗取本能、盗取“存在”。
“若是让我继续待下去,它最终就能将我‘取代’。”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那脚步声如此熟悉——因为那正是自己。
而戏相不止能模仿人,它是在“复写”一个人。
它的目标,是夺走你的身份、意识、存在。
“模仿,只是过程。”陈凯喃喃,“盗取,才是结果。”
这些都是陈凯的推论。答案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不,或许玉知道。
可玉将黑盒子交给他时,为何没一并说出破解戏相的方法?
答案很简单。
玉在试他,试他值不值得。
连戏相的权柄都掌控不了,还谈什么踏上这条路?成为他的同伴?
陈凯再次望向黑盒子,目光沉静而坚定。
他没有退缩的余地。
就这样——他已经进去了又出来,出来又进去。
“要不是黑盒子庇护,我第一次和戏相碰面就死了。”他心中暗自庆幸。
可这段时间也不是毫无收获,如今他已经有了把握——这一次,他要彻底夺下戏相的权柄。
——
漆黑空间。
陈凯再次睁眼,熟悉的黑暗将他吞没。
“这地方……我大概知道是哪了。”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黑盒子内部。”
他低声自语,目光缓缓落在那道不远处的黑影上。
它依旧一动不动,如同静止的镜面。
“这次,我要成了。”
他已不再慌张。
“我推测,在这个黑盒子构成的意识空间中,它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它。”
“它眼里看到的,是一团‘人形黑影’——正如我看到的它。”
一切,都是模糊的,混沌的,就像彼此是同一个影子的两个端点。
这一次,陈凯刚一进入就停在原地,纹丝不动。
就像对面的黑影一样。
他没有再试图逼近、试探、行动。因为他明白:一旦动了,它就会模仿;一旦模仿时间久了,他就会被吞噬。
可他也明白——这样僵持下去,第一个垮掉的,依旧会是他。
所以他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让它认知错误。”
“让它以为,我就是它。”
只要戏相认定那道影子是“自己”,陈凯就能盗取它对“自我”的认知。
到那时,他就能反过来,窃取它的身份、它的核心……甚至——替代它,成为它本身。
这,就是陈凯的赌命计划。
他终于找到了戏相的致命弱点——“自我感知”。
这个空间极暗,他确信:戏相能“看见”他,但只能模糊地“感知形态”。
他缓缓躺倒在地,戏相也同步仿效,动作分毫不差。
下一秒,陈凯悄然脚尖发力,身子像蛇一样在冰冷地面上缓缓滑动。
他滑啊滑,像是一块逐渐模糊边界的影子。
——他在争取时间,也在等待“断链的契机”。
他早已察觉:黑盒子的空间机制对戏相有天然克制——只要目标脱离视野,模仿就会失效。
只要戏相“看不见”他,它就会迷失。
陈凯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戏相的身后,靠近那具仍保持着“他模样”的黑影。
他没有动,也不敢呼吸太重,只是伏在那里,如影随形。
——在戏相的认知中,他“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黑暗寂静如坟。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那具模仿他姿态的黑影缓缓站起,目光再次游移,却再无目标可模仿。
它原地站定,回归了最初的“沉默状态”。
这时,陈凯才敢微微挪动,像一道影子一样——贴近它,贴近它的思维认知,贴近它的“定义”。
他像一条潜入意识深处的蛇,静静地伏在它背后。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我要让它‘认定’,我才是真正的它。”
“让它看见我,就如同看见了自己。”
“只要它信了,我就能从它的认知里——盗取它的权柄。”
黑暗如墨,沉静如坟。
陈凯如同一滩死水伏在地上,融入这无边黑暗,仿佛整个人都成了一道影。
他的呼吸压到极致,心跳仿佛都被封存在时间之外。
而那黑影——戏相,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没有反应,也没有方向。
因为它——没有目标。
这就是它的规则:
无目标,则无模仿。
陈凯紧贴地面,缓缓抬头,唇动如微风低语:“你只是个影子。”
黑影动了,缓缓扫视四周,像是在寻找声音的源头。
可它什么都看不到。
“我,是你。”陈凯的声音在黑暗中继续飘荡,低沉而坚定,“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体。”
“你……是影子。”
戏相开始混乱,它无法分辨声音来源,看不到目标,却听到被模仿者的言语。
而陈凯,仍像影子般伏在它身后。
可在这个漆黑空间里,哪来的上与下?
哪来的“地面”?
哪来的“背后”?
这里没有光,没有面,没有物。
一切的“空间感”都建立在认知之上。
是他在地上,还是它在地上?
是它在模仿他,还是他早就在模仿它?
如果他才是原身,那么戏相——就只是一个复制品。
一个“影子”。
“他的规则,是模仿。”陈凯低声自语,声音低哑。
“但他失去了‘对象’。”
“你只能模仿影子,而我……已经是你自己。”
话音刚落,那道漆黑的身影猛然一颤,下一刻如潮水般崩溃,化作一团滚滚黑雾,带着嘶鸣的怨意和模仿的执念,朝他扑来。
陈凯只觉意识深处猛地被撕开一道口子,一种冰冷、炽热、撕裂、混乱交织的力量,像洪流一样灌入他的身体。
那不是痛觉能形容的东西,是一股诡异的“规则之力”在试图侵入他的存在。
他双眼发红,死死咬紧牙关。
脑中开始错乱——不是幻觉,是记忆。
一段段陌生而真实的记忆从四面八方涌来,冲撞着他的意识。
——他站在别人家门口,模仿着失踪者的表情回家。
——他在玻璃后练习笑容,像是在磨一张皮。
——他在镜中望着自己,眼神陌生至极,却又似曾相识。
陈凯猛地跪倒在意识深渊之中,身体剧烈抽搐,脸上满是痛苦和惊恐。
“该死……它模仿过太多人……这不是简单的能力,是诡异积累的无数身份、无数人生……”
“……我不是来被夺走的……”
“我是来……掌控你的。”
他发出低吼,猛地抬头,一双眼清明冷冽,像是从无数人格风暴中硬生生杀出一道缝隙。
不是他被同化,而是他在吞噬它。
戏相还在抵抗,但逐渐虚弱、模糊、混沌。
陈凯终于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此刻,那些扭曲的记忆不再嘈杂,它们沉入身体深处,变成规则的一部分,归于掌控。
他夺取了它的规则。
不再是被模仿的人。
——他是“模仿”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