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谢若曦被他支走了,要么是去旁边房间静坐,要么是在外头探寻生路线索。
他需要独处。
黑色的盒子安静地摆在面前。
哪怕隔着盒盖,依旧有丝丝凉意透出,直沁骨髓。
陈凯抬手,指尖刚触碰盒子,冰冷像针扎,指节瞬间泛白。
他轻轻敲了敲盒盖。没有回应。
“该怎么打开……”他低声呢喃,眼神中浮现一丝迷茫。
玉走得太急,很多该说的没说完。如今,只能靠他自己去赌。
嗒——
盒子突然弹开一条缝。
没有机关,也没有触发,像是……感应了他的意念。
“跟意识连接的?”陈凯皱眉,但并未停下。
盒子轻轻开启,一缕黑烟悄然飘出,像蛇,又像雾,带着潮湿、冷腥的气味。
“怎么驾驭?”
他不知道。是现在?还是等它完全现身?
他没有答案。只有沉默和越来越沉的呼吸。
汗珠从额头滑下。
陈凯咬了咬牙,“不管了,赌一把!”
他猛地伸出手,直接探入那团黑雾。
——霎时,黑气像受到刺激般疯狂涌动,如同数百条扭动的虫,缠绕、攀爬,顺着他的手臂往全身扩散。
“啊……”他脸色一变,痛苦从皮肤蔓延到神经,像是有什么正在钻进他的骨头里。
他踉跄着靠在床沿,五指发抖,身体的控制权仿佛正被一寸寸夺走。
“糟糕……方法错了?”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皮像灌了铅,身体渐渐不听使唤。
他闭上了眼。
——
此时,甲板上。风正吹起玉的衣角。
他靠着栏杆,目光望向远方,忽然神情一动。
“嗯?”
“那小子……打开盒子了。”
玉嘴角轻挑,叹息着摇头:“真不怕死,居然敢徒手触碰戏相?”
“这下可好,戏相直接入侵体内,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从现在开始,要么被吞噬,要么成为掌握‘权柄’的行者。”
风更冷了些。玉站在风中,眼中浮出一丝难得的欣赏。
“我见过冲动的人,也见过聪明的人。”
“但敢主动冲向诡异的……还真是头一个。”
“别人掌控规则,是为了力量,生存。”
“他倒好,这是反着来——直接请鬼入体,用生命去碰。”
“也罢,若他真能撑过这一遭,倒也配……”
“成为我的同伴。”
——
“这是哪……”
陈凯睁开眼,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深海,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迅速站起身,脚下没有实体的触感,就像悬浮于某种虚空的梦境中。
耳边没有风,没有声响,唯有沉寂压在耳膜上,让他感到一种不真实的窒息。
“我……不在房间了?”他低语,嗓音在黑暗中像落水般沉没,没有回响。
他开始四处张望,尝试在这混沌中辨认出方向。
起初,他什么也看不到,但逐渐地,一道模糊的黑影浮现在他面前——
一团人形的影子,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没有动作,却仿佛在注视着他。
“……是戏相?”陈凯皱起眉。
他尝试迈出一步,脚步声在黑暗中格外清脆——
嗒——嗒——
他停下,但脚步声还在继续。
嗒……嗒……
一模一样的节奏,一模一样的声音。
那影子,也随着他迈步而移动。
“是它在模仿我。”陈凯心里一紧,忽然记起初上游轮那晚,在宴会厅外的长廊上,他听到过同样的脚步声。
他当时还以为是谁在跟着他——
“原来……那时候,它就在了。”陈凯喃喃自语,脸色渐渐沉下来,“它模仿过我……不,它早就‘记录’了我。”
他停下,黑影也停下;他举手,黑影也缓慢地抬起。
一如镜中倒影,精准至极。
“该死……如果它能模仿到极致,我会不会——被取代?”
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
他想到:如果它能模拟出他的思维、习惯、逻辑,甚至性格,那么……原本的“陈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努力冷静下来。
“冷静……想办法,必须想办法。”
“模仿……既然它在模仿我,那我反过来模仿它?”
他开始尝试反其道而行之,故意与黑影同步起动作——抬手、低头、踏步……
但很快,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是人,而对方是鬼。
哪怕他学得再像,也无法真正模仿一只厉鬼的存在状态。
更致命的是——他需要眨眼,呼吸等等。
而它,不需要。
这是破绽。
这是一场零和游戏。若放任模仿继续,最终“我”也许会逐渐被取代。
陈凯一时想不到任何破解之法,只能强迫自己稳定思绪,心中默念:
“关闭……黑盒子,快关闭……”
念头刚起,他的意识空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那一刻,原本无边的漆黑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空间缓缓地——塌缩、收拢、抽离。
四周的黑暗开始扭曲,像潮水般倒退,将他拉扯回现实。
剧烈的失重感让他几欲作呕,他拼命想睁眼,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身体。
“回去……我得回去……”
下一秒——
呼——!
陈凯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像是从水中窒息过久的人终于浮上海面。
他躺在地上,浑身湿透,冷汗从鬓角滑落,粘在颈侧,一股难言的寒意从脊背直冲头皮。
“咳……”他低声咳了两声,才勉强坐起。
眼前那黑色盒子还放在地板上,一缕缕黑雾正缓缓退回盒内,就像被按下了倒放的影片。
那股骇人的冰冷感也逐渐褪去。
陈凯死死盯着盒子,双手微微颤抖。
“好险……”
他知道,自己差一点就真的死在那只“戏相”的意识侵蚀里。
刚才那场模仿与反模仿的博弈。
“它……不是普通的鬼。”陈凯低声呢喃。
他感受到,戏相不只是单纯的模仿,它还会逐渐学习、演化,最终构建一套替代你的系统——让你亲手抹去“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