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整间看似简陋的草屋,剧烈摇晃起来,屋顶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这可把尘老头急得直跳脚,那三根宝贝毛都炸了起来:“诶诶诶,别!别!别!姑奶奶,祖宗,脚下留情,不就这点‘小事’嘛!老头子我跟你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呢。你这丫头片子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当年一样毛毛躁躁的。成!这事我同意了。你说明天就明天,绝不耽误你宝贝孙子洞房花烛、圣体大成!”
他拍着干瘪的胸脯砰砰响,仿佛刚才那个痛心疾首,扼腕叹息的人不是他。
“哼,这还差不多!” 厉老太冷哼一声,手中那柄翡翠天刀,终于缓缓放下,但并未归鞘,只是随意地杵在地上,刀尖轻易没入脚下的黑石板一寸有余。
尘老头刚松了口气,眼珠一转,又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带着点八卦的猥琐,压低声音:“不过嘛……”
“嗯——?!” 厉老太眼皮都没抬,只是手腕一动,那柄翡翠天刀“嗡”地一声轻鸣,瞬间又稳稳扛在了她那看似瘦削的肩头,刀锋流转的寒光,让尘老头脖子一凉。
“哎哟喂!我没别的意思!绝对没有!” 尘老头赶紧举手投降,赔着笑,还小心翼翼地用手去按厉老太的肩膀,试图让她把刀放下。
“我就是单纯好奇啊……这么个天赋异禀、万古难寻的太阴圣体小女娃,你打算让她跟你哪个孙儿成亲啊?天策?还是……那个?”
他眼神瞟向村东头厉天行家的方向。
老妇人肩头一抖,震开尘老头的手,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自然是天策,至于那个?哼,不过是个弃子罢了。他那对爹娘都任他自生自灭,自己逍遥快活,甚至还给他添了个妹妹。”
“他们都未曾想起过还有这么个儿子?我又何必在意?留着他这条命到现在,就是等着今天,等着给天策做嫁衣,用他的命,铺就天策的无敌路。”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村西口,带着理所当然。
周围搬着小板凳、嗑着灵果、泡着蕴含道蕴的茶的老头老太太们,大部分神色漠然,仿佛只是在听一件寻常小事。
只有叼着旱烟袋的老头和另一个慢悠悠扫着落叶的老太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烟枪老头吧嗒吧嗒狠抽了两口,烟气幻化出扭曲的漩涡,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没说什么。
厉老太抬头,浑浊的老眼望向暮色沉沉、星河隐现的天穹,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她当年风华绝代、横推同辈无敌手的峥嵘岁月。
她脸上闪过一丝狂热:“明日,既是我孙儿天策迎娶太阴圣体的大喜日子,也是他融合太阳圣体本源、铸就无上道基、踏上真正无敌路的起点。”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激昂,“老身此生已无望,但我孙儿,必将远胜我当年。”
她猛地收回目光,锐利如刀地刺向尘老头:“对了,老东西,那件‘嫁衣’……你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此刻,她语气中的桀骜少了几分,却多了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
尘老头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脸上那点猥琐的笑意瞬间凝固,化作一片复杂的落寞。
他沉默了几息,最终只是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佝偻着背,步履沉重地走回那间草屋,在里面窸窸窣窣翻找片刻。
当他再次走出来时,手中像捧着一件火红似血的嫁衣,嫁衣的样式繁复到极致,金线银丝交织成日月星辰、山川河岳饭图案。
针脚细密,好似缝制出一道道天地道纹,每一颗点缀的明珠都蕴含着内敛的星辰气息。
整件嫁衣散发着一种古老,神圣的气息。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目光。果然……当年那点事……
厉老太一把夺过嫁衣,动作近乎粗暴,那火红的嫁衣在她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又轻如无物。
她看也没看尘老头一眼,冷冷地对周围道:“各位,热闹看够了,散了吧。明日,是我孙儿的大喜之日,礼……必须备好。若让老身觉得寒酸了……”
她掂了掂肩上的翡翠天刀,刀锋嗡鸣,空间裂痕隐现,“呵,老身这刀,许久未饮血,怕是不认得老朋友了。”
说罢,她一手拉着眼神兴奋的厉天策,一手扛着天刀,将那件价值无法估量的火红嫁衣随意夹在腋下,大步流星地朝着村东头自家石屋走去,留下一个霸道的背影。
村西口,只剩下一群搬着小板凳、嗑着灵果的老怪物,以及捧着空手、站在草屋前、身影显得格外萧索孤寂的尘老头。
“啪!” 烟枪老头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气得胡子直翘,把大腿拍得拍得嗡嗡作响。
“他娘的,勒索!这是赤裸裸的勒索!老子穷得裤兜都漏风了,浑身上下就这几粒还是留着续命的,她这丫头当年那点破事,是尘老登做得不地道,可关老子屁事?凭什么让老子掏棺材本?!”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心疼地捂住自己装着果子的破口袋。
旁边那位一直慢悠悠扫地的老太太,端起一个仿制的玉茶杯,抿了一口蕴含道韵的清茶,悠悠叹道。
“唉……她这是拿当年那桩旧怨当由头,豁出去脸皮不要了,也要给她那宝贝孙儿打下万世不拔的无上道基啊。只是……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强扭的瓜不甜,强夺的基……我看啊,倒不如给天……”
“慎言。” 一直沉默的尘老头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骤然射出两道精光,瞬间打断了扫地老太太的话。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仅存的三根毛,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那丫头……刚走不远。你这话要是让她听见……她发起疯来,真能把你这把老骨头拆了炖汤喝!”
“咱们这小地方,也未必经得起她再疯一次!”
烟枪老头和扫地老太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忌惮,终究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村西口,只剩下暮色下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