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内腾天而起的烟雾暂时还没有朝着教堂的方向漫来,于是塞罗尼亚的太阳得以依旧照耀这一座立地而起的灰色建筑。

这里距离小镇有三四公里的距离,灌木丛与松木将它层层裹住。

在过去,有不少地方官员都想将其与小镇联系在一起,但都相继无功而返。这不仅仅是清理周围树丛所需耗费资金庞大的原因。最关键的是,镇民们并不希望如此,在他们中相传着一个传说,传说在阴雨天时教堂会代替他们承受某些黑暗里,说不出名字的东西的注意。倘若没了教堂,那玩意就会扑到镇子里来吃人。

这种民俗自然是无稽之谈,但谁也不好武断地无视镇民们的要求。

于是,它历经三四十年的风雨却依旧矗立,只是灰色的外壁上爬上了更多的爬山虎。这些东西在夏天时把教堂映衬得像是密林里魔女的炼金工坊。冬天则又正好相反,在枯黄的叶子落下后,它露出里面灰色的墙面,连带着缠绕着它的藤蔓一起,仿佛一切都已经被时间冲刷而去,留下的只有一座拔地三十米的待死残躯。

这里并非没有神父与修女对其进行打理,只不过在尝试几次大的清扫失败后,他们也旋即放弃。更何况在内战爆发后,有一伙子异教徒冲入教堂将他们全都献祭给了自己的主。

这事情自然引起轩然大波,许多人都相信,这是天主在向他们发出警告。于是还不等塞罗尼亚的部队进驻,绝大多数的镇民都逃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小镇,以及镇外无人祭祀的灰色教堂。

而它依旧矗立,沉默着注视塞罗尼亚的政府队伍进驻,沉默着注视伤员们的进入,眼下沉默着注视叛军们的动作。

只是留下一片在阳光中的斜向影子,供所有人遮阴。

米小脂瞧见了那些躲在影子里遮阴的士兵,他们坐在一处一只手臂宽的石桌边,正嘻嘻哈哈地拿出食物来互相分享。

在他们看来,一切都已经结束,现在正是休息的好时机。镇上的士兵们被一扫而空,在那连贯的火炮里,没有任何军队能够支持下去,于是乎他们连天上一闪而过的阴影也不曾注意。

在米小脂收起翅膀,双脚踩在这些士兵们正头顶的教堂顶端的斜面上时,他们还在互相闲聊。

“说起来最近,乌斯塔法那些疯子一直在和咱们起冲突,不会要开战了吧?”

“开战?不至于吧?”

“要我说,这是迟早的事情。那些家伙恨不得把每一个逮到的人都进行处刑。”

“那我们岂不是要被派到东线去?”一个矮个子士兵缩了缩身子。“我可不想去和他们打仗,听说那些疯子还会把人挂在车子后面,接着活活拖死他们。”

“唉......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要是联盟还在就好了,也不用打.......”

“笨蛋!”

矮个子士兵挨了同伴一拳。

“你不想活啦?”

“我可告诉,这得亏是兄弟们在和你聊天,要是......”

小脂没兴趣去听他们的谈话,她竭力放低自己的脚步声,像只小猫似得小心地下到教堂二楼的窗沿上。随后这只小猫试图将窗户推开,但那玩意从里面被人反锁住。小脂推了两下,都不能推开,她又不敢用力,只好想要再换个地方进去。

而正在这只小猫移动时,她将一块静滞在窗沿的小石子不小心碰了一下。

那拇指大小的小石子马上顺着窗沿的斜面向下摔去,噗通一声,正好砸进那一位矮个子士兵的水壶,溅起的水花将对方吓了一大跳。

“谁!”

几位士兵们都朝着上方看去。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看见,静静地,而后又传来了一阵轻轻地叫声。

“喵~~呜。”

原来只是一只小猫。

下头的士兵们纷纷笑了,他们拍了拍那位被水壶被砸中的矮个士兵的肩膀,嘲笑他今天的运势实在不佳。

而在他们的上方,米小脂正踩在窗沿上,后背紧紧靠住画有圣子与圣母的彩绘玻璃。这儿的窗沿宽度足够,教堂的墙壁又是向内收敛,从下方看去,还真不一定能够看见高高的二楼上有什么人正在躲藏。

“说起来,你们晓得丝忒这玩意吗?”

“丝忒?”

“那不是故事里的玩意吗?”

“听说现在镇子外头修整的二营就遇上了,连营长都死啦!”

下方的士兵们不去理睬那头打搅他们谈话的小猫,又重新聊起天。

真险啊......

小脂收了收自己的脚尖,用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

尽管隔着一层软柔的脂肪,但她还是可以感受到自己胸腔内那一颗心脏跳动速度的加快。

在缓了一口气后,小脂重新找了另外一处窗子,从那头窜进教堂二楼的一处房间里。

这房间里面没有人,空荡荡的,从一排排的书架来看在以前似乎这里是一个图书室。但现在都已经落灰,似乎安诺的那一支队伍进驻后,并没有来利用这里。小脂小心将窗户关好,一对眼睛透过房间的内窗往教堂里面观察。

二楼的构造奇特,围着墙面有一道走廊。这条走廊的外部有着一些房间,而在走廊里头,则是什么都没有,一楼的人可以抬头直接看见教堂的穹顶。在那上面印刻着一个男人和一位待产圆脸女人的彩色绘像。

小脂猜测,那应当是约瑟夫和他的那位处女产子的夫人。

不去管这些宗教画,在确认二楼的走廊没有人后,她便小心推门走出去。顺着走廊扶手的空隙,小脂果然看见了蕾米姐与老索瓦。

前者正躺在一楼的担架上,有两个护士打算按照士兵们的要求把她抬出去。而后者站在一颗大理石柱边,身上的绳索来来回回地捆了有三四圈。从满地的鲜血来看,那些家伙恐怕狠狠地招呼了索瓦列夫一顿。

探眼往别的地方打量,比起外头的士兵们,教堂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个盯着护士们去搬运伤员,另外两个则站在神父弥撒的位置,都盯着一块荆棘神像在讨论。

“你说这东西卖到外面去,能卖多少钱?”

“唔...应该能卖个一两百美元吧?这玩意看上去像是纯铜的,但它和后头的那些石头是连一起的,咱们扯不出来啊。”

“这应该没有问题。”络腮胡子士兵说,“他只要是铜的就可以,我们可以给他炸碎,然后当废铜卖出去。”

“你说的有道理。”

监工的那士兵听着伙伴这样讨论,怕他们把自己排除在外,回头朝着他们喊道:“我也有一份,不要忘记我。”

“可以可以。”

那两人头也没转的说。

“啪嗒......”

正在监工士兵打算走过去朝着他们理论理论,该如何炸碎神像的时候,他听见了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像是从二楼传来的。

难不成还漏了人?

他想起自己先前检查二楼的时候,好像的确不怎么仔细。

“我上前看看。”

他向着自己的战友们招呼。

但那两人谁也理他,只是继续把重心放在那一座做工精美的铜像上,想着该怎么把对方卖出价格。

“真是一群财迷。”

他把枪背好,抓着扶手往教堂的二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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