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洋一手抓着叶炎递来的烤兽肉,油汁顺着指缝往手腕淌,另一只手还在不住扒拉嘴边的肉渣,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在洞穴里转来转去——
洞口那面"墙"看着不起眼,全是胳膊粗细的树枝交叉搭着,枝桠间塞着带叶的藤蔓,风从缝隙里钻进来时,只带起细碎的叶响,连篝火的火苗都没晃一下。
"叶哥,你这速度也太神了吧?"
李洋咬得兽骨咯吱响,含糊的声音混着肉香飘过来,"就这庇护所,别说挡风了,刚才我摸那树枝接头,全是斜着卡进石缝里的,看着松垮,使劲推都晃不动。"
他说着还腾出只手,往洞口方向比划了两下,指腹上沾的油在空气中画出亮闪闪的弧线。
“话说叶哥,你被卷进了几天了?”
叶炎正用根削尖的木签子翻动篝火上的兽腿,表皮烤得焦黄油亮,油脂滴进火里,腾起一小簇带着肉香的火苗。
他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点火星的暖光,声音像篝火边被烤热的石块,温温的却带着质感:"按这里的日升日落算,五天左右吧。"
李洋"嚯"了一声,把啃干净的骨头往脚边一扔,骨头上还挂着点肉丝,被他用舌头飞快舔了舔:"五天就能折腾出这阵仗?我跟天凌进来这才大半天,光顾着躲那些长翅膀的虫子了。"
他说着往洞穴深处挪了挪,屁股蹭过当坐凳的扁石块,石面上还留着叶炎凿出的浅槽,刚好能卡住脚。
叶炎把烤得差不多的兽腿取下来,用刀削下块最嫩的肉递过去,刀刃划过焦皮时,还能听见细微的"嘶"声。"头两天没心思弄这个。"
他低头吹了吹刀刃上的油,火光在刀面上晃出细碎的亮,"刚被卷进来那会儿,掉在片全是尖石头的坡上,胳膊被划了道口子,光找能喝的水就耗了一天。"
李洋接肉的手顿了顿,这才注意到叶炎卷起的袖子底下,小臂上有道结痂的疤,形状像道弯月。
他往洞口瞥了眼,那些搭墙的树枝上还沾着湿泥,显然是刚从附近的河滩拖来的:"那这墙......"
"昨天搭的。"
叶炎靠在石壁上,把削好的肉往嘴里送,嚼东西时下颌线绷得很轻,"第三天找到这洞穴,里头干干净净的,就是洞口敞着,夜里总听见外头有东西嚎。昨天趁天没黑,去旁边林子里砍了些树,树枝交叉着卡进两边的石缝,再塞点带刺的藤蔓,夜里就安生多了。"
篝火渐渐弱下去,露出底下通红的炭块。
李洋啃着肉,忽然发现洞穴角落堆着些干草,草上还放着几块磨得光滑的石头,像是用来砸东西的,石壁上甚至凿了个小坑,里面盛着半坑清水,水面平得能映出篝火的影子。
他咂咂嘴,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道:"合着你这五天,不光搭了庇护所,连吃喝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叶炎没接话,只是拿起根干柴扔进篝火,火星子又腾地窜起来,把两人之间的空气烘得暖融融的。
他看着跳动的火苗,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木签子上的毛刺,轻声道:"在这地方,不想办法安顿下来,熬不过三天。"
夜深人静。
洞穴深处的篝火已蜷成暗红的余烬,最后一点火星在李洋的鼾声里轻轻爆开,映得叶炎蹑脚起身的影子在石壁上晃了晃。
他反手将块粗麻布盖在李洋身上——少年睡梦中还在咂嘴,嘴角沾着的兽肉油光被月光照得发亮,膝盖无意识顶着身旁的水囊,囊口的木塞被蹭得微微松动。
叶炎伸手把木塞按紧,指腹触到囊壁的凉意时,听见洞穴外传来"沙沙"声,像是某种带鳞的生物正爬过洞口的藤蔓墙。
他猫着腰挪到洞穴入口,背篓里的打火石轻轻撞在一起,发出细若蚊蚋的轻响。夜风裹着星界特有的腥甜气息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贴在眉骨上——
抬头时,能看见双月悬在墨色天幕,左侧的银月边缘泛着诡异的紫晕,右侧的赤月正缓缓沉入远处的黑石峰,峰尖的轮廓像把倒插的巨刃。
这是他在星界见过的第十个夜晚,双月起落的节奏总比地球快上两刻,让他腕间那地球地球带来的机械表早已停摆。
"十天了。"
叶炎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柄磨得发亮的木刀,刀鞘是用甲壳动物动物的背甲做的,边缘还留着被利爪划过的齿痕。
他转头看向身侧,黑烟正从右手食指的戒指上袅袅升起,起初像团没有形状的雾,渐渐凝出个模糊的人形:黑袍的下摆拖在地面,却不沾半点尘埃,兜帽下的脸始终陷在阴影里,只有说话时,两道淡金色的光痕会在阴影中闪一下,像老油灯的灯芯。
黑袍人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混着洞穴顶滴落的水珠声:"慌什么?"
他抬手时,黑烟凝成的手指指向东方,指尖扫过空气,竟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灰雾轨迹,"森罗星界的裂隙在西北方扩大,那些长着骨翼的猎食者正往那边聚集,暂时没空来东边的雾林。"
叶炎顺着那道灰雾轨迹望去,洞穴外的矮树丛在双月照耀下泛着青白色的光,远处雾林的轮廓像团翻滚的白棉,林梢偶尔闪过几点幽蓝的磷火。
"可救援队明天就到。"他皱眉时,眉骨上的伤口微微发紧,"他们带的生命探测仪一启动,星界的能量场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别说找'星叶',怕是连方向都辨不清。"
黑袍人发出一声类似轻笑的气音,兜帽下的金痕晃了晃:"你以为那片叶子是随便能找的?"
他俯身时,黑烟裹着的手按在叶炎肩头,触感冰凉,像裹着层湿泥,"前七天你在乱石滩打转,后三天跟着磷火兽的踪迹往雾林走,不是没道理,星叶只长在灵气交汇的裂隙旁,而东边雾林的地磁异常带,正是最近的灵气节点。"
叶炎低头看了眼背包侧袋里的东西:半块干硬的兽肉,三捆用藤蔓捆好的苔藓苔藓,还有个装着浑浊液体的水囊——
那是今天在溪流里过滤的,水面还浮着点发藻类藻类。他把水囊往紧收了收,木刀的刀柄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那现在就走?"
"等李洋醒了,你打算怎么说?"黑袍人的声音突然沉了沉,金痕在阴影里缩成两点,"告诉他,你要去找一片能提高精神力的叶子,而这片叶子,可能藏在雾林深处的毒沼里?"
叶炎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向洞穴深处。
李洋翻了个身,粗麻布滑到腰际,露出背上那块淤青——下午躲避飞虫时撞在岩石上的。
他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转而从背篓里掏出块打火石,在掌心碾了碾:"我留张字条,说去东边探探路,让他醒了就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黑袍人没再接话,黑烟凝成的身形渐渐变淡,只有兜帽下的金痕还亮着。
叶炎最后看了眼熟睡的李洋,将字条压在他头边的石块下(用炭笔写的,字迹被篝火熏得发灰),然后抓起背篓,猫着腰钻出藤蔓墙。
夜风突然紧了些,吹得雾林的白气翻涌得更急。
叶炎把苔藓捆在木刀上,用打火石点燃,橙红色的火光立刻驱散了身前的薄雾,照出脚下蜿蜒的小径——
路两旁的蕨类植物叶片上,正凝结着透明的露珠,在火光下像缀满了碎钻。
他深吸一口气,将木刀横在胸前,朝着东边雾林的方向迈出第一步,靴底踩碎露珠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星夜里,清晰得像敲在心头的鼓点。
黑袍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轻得像缕烟:"雾林深处有片不能参透的树林,星叶的光会穿透瘴气——记住,别碰那些会动的藤蔓。"
叶炎没回头,只是握紧了燃烧的木刀,让火光在雾中劈开一道更亮的通路。双月的光透过雾层洒下来,在他身后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与那团逐渐融入夜色的黑烟,一同往东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