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指挥大厅里，卡娅快步走向一个正在忙碌的高级军官，拽住了对方的胳膊。
“——要叫上校！”军官挣开了她。
“好的兄弟。”
“啧……女王陛下穿着【女武神】，前往东部二十公里外去支援运输车队了。”上校头也不抬地回答，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武直都派过去了一架。”
卡娅听完，愣了一下。
赛拉菲娜亲自出动？
不对劲。
按照她对那个女人的了解，赛拉菲娜是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爱森堡的核心区域的。
——尤其是在米粒还没被妥善安置的情况下。
“她什么时候出发的？”
“半个小时前。”
卡娅皱眉。
半个小时……
不正和城外出现炮弹轰击的时候差不多么？
甚至还更早一点……
“还有其他联系方式吗？”卡娅接着追问。
“通讯全都被屏蔽了，南边打得很凶，腾不出多的人手。”
上校抬起头，疲惫地瞪着她。
“现在只能等陛下主动联系我们……”
“唉……”卡娅沉默片刻，转身离开，“谢了兄弟。”
军官：“……”
女王大人现在是指望不上了，她必须赶回医疗站去。
从指挥中心里走出，卡娅快步朝着东南方外城区的方向跑去。
街道上到处都是匆忙撤离的民众和呼啸而过的军车，警报声在夜空中响个不停。
这场战争远比预想的要激烈……
为什么要把米粒藏在医疗站？
她回想起昨天赛拉菲娜雇佣她时，对她说的话——
“卡娅，我需要你的帮助。”
“只要价钱合适，干啥都行呀。”
卡娅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硬币。
“不是钱的问题。”对方转过身，异色的眼瞳在灯光下泛着冷芒：
“是信任。”
“哦？”
“爱森堡内部有叛徒，不少。”赛拉菲娜的指背重重敲了敲桌面，声音平静得可怕。
“政治圈层就不说了，我前两天才刚刚清算了所有元老院的蛀虫。”
“但问题是——”
她顿了一下，目光直直盯着卡娅。
“军队里也有。”
卡娅的眉头缓缓皱起，脸上的散漫沉了下去。
军队里有内应，这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一旦米粒暴露在他们的视野下，搞不好一个不注意，就要被对方强行带走……”赛拉菲娜继续说道：
“还没抓到他们的尾巴——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在此之前，我需要有人保护她。”
赛拉菲娜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卡娅吊儿郎当的坐姿。
“为什么找我？”卡娅抬眼迎上她的视线：
“你的亲卫不是更可靠吗？”
“因为你是外人。”女王坦率地说道，“更何况，以你的口碑呢？”
“……”
卡娅沉默了片刻，算是默认了这番评价。
“价码？”
“你的食物需求和装备补给，爱森堡全包。”
“五年。”赛拉菲娜伸出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补充道。
“成交。”
她毫不犹豫地应下。
五年……
对一个在荒原上朝不保夕的行商而言，这几乎相当于直接给了她后半生的保障。
卡娅拍了拍手，张着怀抱高举手臂赞美女王：“说真的，你俩一起扎堆军队里不是更安全吗？你亲自看着，谁敢动手？”
“我要拿这次活动作诱饵，把所有藏在阴沟里的家伙全揪出来，让手底下彻底干净。”
“而且，我要她的心甘情愿……”
“这么贪？你敢赌？”卡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翘着的腿也放了下来。
连吃带拿还想让人家死心塌地……
好坏。
“我已经赢过一次了——”
“况且，谁说我在赌？”
“一帮人精……”卡娅低啐一声。
……
她当时就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
可自己也只是拿钱办事的打工仔而已，没什么话语权……
但现在回想起来……
这已经不单是渗透了。
离全面战争不过毫厘！
或许赛拉菲娜早就料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才会让自己作为跳出棋盘之外的“变数”。
——一个既不属于爱森堡军队，也不属于任何派系，只认死理和契约的第三方……
砰——
街道上的枪声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前方的十字路口，一队穿着灰色作战服的神庭士兵正在朝着逃跑的民众射击。
都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是说【爱森堡】的城墙牢不可破吗！
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绕路了！
“该死——”
卡娅咒骂一声，从腰间抽出弯刀，随后压低身子，利用复杂的小房群和倒塌的墙体作为掩体快速接近。
嚓——
第一个士兵都还没能看清来人，喉咙便被刀锋划开。
血柱喷散。
“敌袭！”
其他士兵立刻反应过来，纷纷调转枪口瞄向了她。
哒哒哒——
子弹呼啸着擦过她的背后飞过，在卡娅身旁的掩体与地面上凿出密集的弹坑。
女人的身形利若游龙、在枪林弹雨中闪转腾挪，手弩交切穿插，视线敏锐地捕捉着每一个士兵的动作细节。
肩膀、眼神、抬臂……
这些都是开火前的征兆。
弯刀与箭矢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进攻都能带走一个敌人。
十几个神庭士兵，短短几分钟内就被她解决了大半。
剩下的几人已经被这超乎常理的一幕给吓破了胆，躲在掩体后战栗不已，只能胡乱地将枪口伸出去开枪扫射。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怪……怪物……”
卡娅并没有理会他们的惊恐，而是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自制的小炸药包，咔呲一下用牙咬开引线，随后大力抛甩了过去。
“有手榴弹！快闪开！”
“卧倒！卧倒！”
轰————！
躲在掩体后的几名神庭士兵被炸得人仰马翻，灼热的碎石和铁片糊了他们满脸。
卡娅没有丝毫停留，而是借着爆炸扬起的浓厚烟尘，从转角后冲了出去，步步紧逼！
一名神庭士兵头晕目眩地爬起，虚着眼望向朝自己杀来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前……
空空如也。
士兵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早在刚才爆炸的时候，他的枪便因没有在身上挂好而甩飞了出去……
他只能抽出大腿上别着的匕首，迎着对方的弯刀朝前抵去。
锵——
金属交击，火星闪过。
女人一个抬膝撞在神庭士兵的下颚上，干净利落地扫腿踢飞他手上的匕首，趁其眼冒金星的刹那，挥刀砍向了他的脖颈。
砰——！
下一秒，一声沉闷的枪响在远处响起，钻心的疼痛自小腿猛地传来。
卡娅闷哼一声，甩开刀把翻滚到掩体后面，脸上痛苦无比，冷汗浸湿背心。
有狙击手？！
她不敢露头出去观察环境，赶忙撕下腰间围着的腰纱，将之叠了起来，用力勒住正不断流血的小腿。
失血让她的脑子一阵阵发昏，但她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拳头顿时带来酸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必须回去！
哪怕是爬，也要爬回去！
米粒还在那里……
更多的神庭士兵从四面八方的街道涌来。
他们不再是像之前的那批人一样有些半吊子，而是形成了更加庞大、紧密的战术阵型，交替掩护着向前推进。
精锐全都朝这边靠过来了。
“在那边！干了她！”
“为了神庭！”
卡娅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被缠住了，努力用另一只脚从士兵的尸体旁，将步枪勾了过来，对着外面连续射击，暂时压制住了对方的冲锋势头。
然后扔出腰包里仅剩的小烟雾弹，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退入其它小巷。
巷子的尽头，几位爱森堡的巡逻兵正和另一小股神庭士兵交火。
神庭的部队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他们根本不在乎伤亡，用身体去堵枪口，用生命去耗子弹……
一名神庭士兵嘶吼着扑向巡逻队，身上绑满了炸药，很快被一枪打穿眉心，随后让巡逻队慌忙踹飞了出去。
轰隆——！
巨大的爆炸将巷口的墙壁炸塌，碎石和尘土笼罩了一切。
卡娅被冲击波掀翻在地，耳边嗡嗡作响，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挣扎着爬起，看到的却是更加绝望的景象……
巷口左右都被神庭的人彻底堵死，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那几名爱森堡的士兵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枪的子弹也打光了……
手弩的箭矢也所剩无几……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弯刀。
神庭的士兵们如同疯狗般扑了过来。
卡娅无奈低笑，拖着伤腿正面迎上。
她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般灵动，每次闪避和格挡都变得无比吃力……
一把刺刀捅进了她的侧腹，她咳嗽一声，反手用手肘撞碎了对方的鼻梁。
又一发子弹击中了她的肩膀，巨大的力道让她几乎握不住刀。
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裤，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身体越发沉重。
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弯刀向后捅去，刺穿了不知又是谁的心脏，无力地倒了下去……
躺在尸体堆上，卡娅仰望着被硝烟染得暗红色的夜空，周围的枪声和喊杀声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父亲满是伤疤的脸——
那个教她如何在荒原上生存、最后却栽在了雇主身上的老行商。
“老爸……”
喘着粗气，她眼前阵阵发黑，视野里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人……真的比变异野兽……”
“难打得……”
“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