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麦特罗尼亚笼罩在永夜特有的深蓝阴影中,医疗中心走廊的应急灯投下病态的光晕,伽奈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观察窗上,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凝结又消散。

她整夜未眠,右臂的骨刺在金属窗框上留下数十道细小的刮痕。

约定的时间是6点整,而那位主管已经迟到了十七分钟。

当脚步声终于在走廊尽头响起时,伽奈的骨刺已经刺穿了袖口,她迅速将右手藏到背后,看着纽特小跑过来,制服领口沾着可疑的酱汁痕迹。

“抱歉,处理了点突发状况。”纽特喘着气停在门前,手里攥着两个能量棒,“吃早餐了吗?”

伽奈摇摇头,白色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她接过能量棒却没有拆开,只是用左手拇指反复摩挲包装边缘,蓝色稳定器项链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弱的脉动。

“弗洛希在等我们。”纽特输入门禁密码时故意放慢动作,“他听说你对《机械心智》期刊很熟悉,准备了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

金属门滑开的瞬间,消毒剂的气味扑面而来。伽奈的瞳孔骤然收缩,走廊尽头的玻璃墙后,隐约可见一个有些佝偻的黑袍身影正在摆弄某种精密仪器。

她的喉间突然涌起一阵腥甜,变异组织在皮下不安地蠕动。

“别紧张。”纽特的声音放得很轻,“他比你想象的友善。”

电梯下降时,伽奈数着楼层指示灯跳动的次数来分散注意力。三十二秒后,他们停在了标有“三级隔离区”的银色大门前,虹膜扫描仪的红光扫过纽特眼睛时,伽奈注意到他的睫毛在轻微颤抖。

“早上好,主管。”机械女声响起,“检测到未授权访客。”

纽特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板上:“临时权限,代码T-714。”

“权限已确认。警告:访客需佩戴抑制器。”

墙体内滑出一个小型装置,纽特取下它时表情略显尴尬:“那个,这是标准流程...需要戴在你脖子上。”

伽奈盯着那个金属项圈,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项圈内侧排列着细密的电极针,与她父亲实验室里的约束装置如出一辙。

在她的左臂,骨刺不受控制地长处,刺穿了三层衣袖的布料

“嘿,放松,放松,只是普通的EMP干扰器。”纽特急忙解释,“防止意外能量波动影响精密仪器。”

沉默持续了十二秒,最终伽奈低下头,让纽特将项圈扣在她苍白的脖颈上,金属接触皮肤的瞬间,蓝色晶体项链突然变得滚烫,在锁骨处留下一道红痕。

门开后,实验室的全貌终于展现在眼前——这更像某个机械师的疯狂工坊而非正规实验室,天花板垂下的机械臂如同巨型蜘蛛的足肢,工作台上散落着上百个零件培养皿,中央的全息投影正在构建某种复杂到令人眩晕的神经回路模型。

而弗洛希就站在这一切中央。

黑袍下的身躯比伽奈想象中要高大,那顶黑色圆帽边缘露出几绺银白色发丝。

可当那双泛着流金色的眼睛透过面具看向她时,伽奈感到一阵奇异的平静,仿佛体内的变异组织突然认出了同类。

“《生物-机械神经桥接技术》第14页的公式有错误。”她直接脱口而出,“传导系数应该是0.73,不是0.37。”

弗洛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发出沙哑的笑声,他走向角落的储物柜,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时发出窸窣声响:“看来你懂得比我想象的多。”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金属盒,表面蚀刻着联邦的封禁标志:“知道为什么后来联邦要下架那篇论文吗?”

伽奈的指尖不自觉地划过桌面,留下一道细微的刮痕:“因为你说,实验体出现了意识融合现象。”她的声音很轻,“两个独立的思维在桥接后产生了第三个意识体。”

弗洛希将金属盒放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锁扣处停顿:“你父亲告诉你的?”

“我自己黑进了联邦数据库。”伽奈直视他的面具,“第三次尝试就成功了。”

纽特在一旁咳嗽了一声:“我去准备点喝的。”他快步走向实验室角落的咖啡机,刻意制造出一些噪音。

金属盒开启时发出气压释放的嘶鸣,里面躺着一枚晶莹的紫色芯片,表面流动着类似血管的细微纹路。伽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正是《机械心智》最后一期被紧急召回前,封面上的那个设计。

“这是我模仿杰森特做出的早期作品。”弗洛希用镊子夹起芯片,对着灯光旋转,“能模拟人类边缘系统的情感反应,但有个致命缺陷。”

伽奈不自觉地前倾身体,白发从肩头滑落:“我知道,无论它进化到什么程度,它最终也只能是模仿,无法产生自己真正的思维。”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某个大型设备启动的嗡鸣从地板下方传来。弗洛希将芯片放回盒中,动作突然变得谨慎:“那我问你,你知道奥涅罗被处决的真相吗?”

“因为他试图制造出一批能替代士兵进行前线作战的AI。”伽奈背诵着联邦公告上的说辞,但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她看见有几根菌丝从弗洛希的袖口探出,在空气中轻轻摆动

“但实际上,他发现了让AI能够独立思考的可能性。”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而杰森特继承了他的研究,并在最后关头完成了他的作品”

伽奈的突然抽搐了一下,一条触手从她的左肩窜出,撕裂了她身上的衣物,瞬间将一旁的实验台砸出几道裂缝

纽特端着咖啡杯僵在原地,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却浑然不觉。

“现在那个机器人——”弗洛希的菌丝突然全部指向房间某个角落的监控探头,“不只是普通的AI那么简单。”

静止的画面里显示着几天前一个灰发少女正穿过医疗中心的走廊,她看起来与普通人类少女无异,只是表情有些困惑朝着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伽奈已经变异的视觉捕捉到了那对电子眼中转瞬即逝的紫光。

“她是......”伽奈的喉咙发紧。

“杰森特的作品。”弗洛希收起金属盒,菌丝缓缓缩回袖中,“也是奥涅罗理论的完美印证。”

纽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等一下,这已经超出——”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稳定器会与她产生共鸣吗?”弗洛希完全无视了纽特的抗议,指向伽奈胸前的蓝色晶体,“因为它们的原理是相同的,杰森特用我们尚不知晓的技术搭载了一枚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核心。”

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设备运转的嗡嗡声填补着空白。

伽奈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些骨刺正缓慢地收回体内,表面覆盖着与紫色芯片相似的纹路。

“我想见她。”她突然说。

弗洛希面具下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下:“不急,先解决你自身的问题。”他转向工作台,菌丝灵活地卷起各种工具,“今天的课题是,学习如何良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

……

纽特手中的咖啡杯终于不堪重负地裂开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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