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奈的指尖悬在机械蜘蛛的残骸上方,金属表面反射着实验室冷白色的灯光,将她右手的骨甲映出病态的青色。

“第七关节的传动轴断裂了。”她轻声说,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但断裂面很奇怪,像是被某种高频振动工具精准切割的。”

弗洛希的黑袍在身后微微晃动,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赞许的光芒:“观察力不错,这处断面来自一把军用级高频匕首。”

伽奈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拿起一块甲壳碎片,断裂处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她突然注意到碎片内侧刻着一行小字:【S-07-复足型侦查单元】。

“这是……联邦的编号?”

弗洛希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向角落的工作台,菌丝从袖口探出,卷起一把精密的激光焊接器。伽奈的目光追随着那些灵活移动的菌丝,蓝色晶体项链微微发热。

“曾经是。”弗洛希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某种怀念,“但它的来历并不重要,现在它属于伽德勒。”

他将焊接器放在伽奈面前,金属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试试看能不能修好它的主视觉传感器。”

伽奈深吸一口气,变异组织在皮下轻微蠕动,她伸出右手,骨刺缓缓缩回,露出勉强能称之为“手指”的末端。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焊接器时,蓝色晶体突然剧烈闪烁,一股奇异的平静感流过全身。

焊接器的触感冰凉而熟悉,就像小时候组装第一个电路板时的感觉,伽奈调整焦距,将注意力集中在蜘蛛头部那个破损的红外镜头上。

“温度设定在1800度。”弗洛希站在她身后约一米处,声音平静,“焊点要避开第三神经束。”

伽奈点点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焊接光束亮起的瞬间,她右手的变异组织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一条细小的触须窜出,险些碰到高温焊点。

“专注。”弗洛希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下,“不要让外部环境干扰你,想象你是在修复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伽奈咬紧下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精密工作上,焊接光束在镜头的金属框架上划出细小的金色轨迹,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变异组织的躁动也慢慢平息。

当最后一个焊点完成时,蜘蛛的复眼突然亮起微弱的红光,随即又熄灭,伽奈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不错。”弗洛希拿起蜘蛛残骸检查,“比我想象的要好。”

实验室的门突然滑开,纽特端着检测设备走了进来,白大褂上沾着些许咖啡渍。

“抱歉打断你们的机械课。”他放下手中的便携式扫描仪,“但例行检查不能耽误。”

伽奈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将右手藏到背后,纽特假装没看见这个动作,只是熟练地打开扫描仪,蓝色的光束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网格。

“放松,只是常规扫描。”纽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不会比弗洛希的焊接课更难受。”

扫描光束掠过伽奈的身体,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轨迹。当光束扫过她的右肩时,一组数据突然在屏幕上疯狂跳动,那里新长出的骨刺内部出现了不规则的黑色斑点。

纽特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变异速度比前天减缓了12%,看来稳定器起作用了。”

伽奈盯着屏幕上自己身体的3D模型,那些红色的标记代表着变异组织,已经覆盖了她三分之一的躯干。她突然指向模型胸腔处的一个蓝色光点:“这是什么?”

“你的心脏。”纽特迅速切换了画面,“准确地说,是尚未被变异影响的部分。”

弗洛希不知何时走到了扫描仪旁,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稳定器的共鸣效应比预期强,可以考虑增加电磁屏蔽层。”

“不行。”纽特摇头,“那会干扰她的神经传导。”

伽奈的注意力却被工作台上的一本笔记吸引,封面上潦草地写着【自律型机械体情感模拟笔记】。

她趁两人争论时悄悄伸手,指尖刚碰到纸页,一张照片从笔记中滑落,照片上是一个灰发少女,面对着镜头,扯出一个略带尴尬的微笑。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少女的眼睛,那种淡灰色中带着微妙紫光的色调,与伽奈在监控画面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杰森特的作品?”伽奈轻声问道。

实验室突然陷入寂静,连设备运转的嗡鸣都似乎减弱了,弗洛希缓缓走向她,黑袍在地面拖出沙沙的声响。

“她叫克洛伊。”弗洛希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和你一样,是个正在学习如何控制自己身体的……特殊存在。”

纽特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照片:“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伽奈,你需要休息了。”

可伽奈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落在弗洛希的工作台上,那里摆放着十几个微型机械心脏,每个都在玻璃罩下有规律地跳动着。其中一颗特别小巧的心脏表面刻着一个熟悉的标志:与《钢铁公主与水晶之心》扉页上姐姐画的爱心一模一样。

“那些是……”

“为你准备教学用具。”弗洛希打断她的提问,但语气并不严厉,“明天我们会继续学习更复杂的神经回路修复。”

离开实验室时,伽奈回头看了一眼。

弗洛希站在全息投影前,空中正勾勒出某种复杂的机械结构,而纽特正盯着扫描数据,表情凝重得不像平时那个散漫的主管。

走廊的自动门在身后关闭,将机械运转的声音隔绝在内。伽奈摸了**前的蓝色晶体,感受到它稳定的脉动。

它不是虚构的,而且离她近在咫尺,她所向往的那种活着的方式,那种超脱生命体,不被疾病约束的存在……

也许还包含了她一点小小的私心。

明天,她会提出正式见面的请求,不管怎么样,这个请求的结果容不得其他人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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