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渴得嗓冒烟!
三牲六禽把头磕,
却求来了冰坨子,砸塌了天!
——青木村·求雨实录
啪嗒!啪嗒!
赤脚踩在滚烫干裂的泥土地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雪雨晴顶着那头重新燃烧起来的赤金色的蓬松头发,茫然地走在青木村狭窄的黄土道上。
午后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地,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枯草焦糊的气息。
他身后,李大娘家小院方向传来的哄笑声和那几句童谣声渐渐远去,但沿途遇到的村民,无不投来惊疑、恐惧、或带着一丝猎奇的目光。
“看!蓬松松来了!”
“离远点!莫沾了晦气!”
“啧啧,头发又变金了,像个火炉子……”
低语和指指点点如同无形的芒刺。雪雨晴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不喜欢这些目光,不喜欢这些声音。
他只想找个安静、阴凉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去遮挡刺眼的阳光。
嗡!
随着这个细微的动作,一股无形的灼热气浪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
空气瞬间变得燥热难当,仿佛无形的火舌舔舐着皮肤!
滋啦!
路边一丛蔫头耷脑的野草,靠近他的叶片边缘瞬间卷曲、焦黄,冒出细微的白烟。
“哎哟!烫!”
哗啦、哗啦。
一个离得稍近、正蹲在自家门口剥豆子的老妇人被热浪一冲,惊叫一声,手里的豆荚掉了一地。
呼啦、呼啦。
人群像受惊的鸟雀,一下散开得更远,眼神里的惊惧更浓。
雪雨晴困惑地看了看自己微微发烫的手,又看了看那些躲得更远的人,金色的眼眸里满是茫然。
他只是觉得有点热……
他加快脚步,想尽快穿过这条让他不舒服的土路。
“都围在这里搞么事?田里的活计都做完了?!”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在人群后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老村长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枣木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他身形干瘦,脸上沟壑纵横,花白的山羊胡随着他的步伐一翘一翘。
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褂子,穿在他身上,显得其硬挺了几分。
只是此刻,他紧锁的眉头和眼中深藏的愁绪,让他本就严肃的面容更添了份沉重。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道路中央那个赤着上身、金发耀眼、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年身上,瞳孔微微一缩。
“村长!”
“老村长来了!”
村民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开口,七嘴八舌地控诉起来:
“村长!您可得管管!就是这个白毛怪!把李婶家灶房拆了!井也搞塌了!”
“是啊!头发还会变蓝变金!邪门得很!”
“他走过的地方草都焦了!肯定是个灾星!”
“蓬松松!苕轰轰!祸害精!”
老村长抬起枯瘦的手,往下压了压,嘈杂的议论声才勉强平息。
他浑浊但锐利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雪雨晴。
少年金色的眼眸里只有纯粹的茫然和一丝对燥热阳光的不适,没有丝毫凶戾或狡黠。
老村长活了快八十个年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眼前这少年,与其说是邪祟,不如说更像一头……懵懂无知又力量惊人的幼兽。
“咳咳…”
老村长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带着一丝试探:
“后生仔……你叫么名字?从何处来?”
雪雨晴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老人,金色的瞳孔里映出对方严肃的脸。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个干涩嘶哑的音节:
“饿……”
老村长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来,沟通不易。
他目光扫过少年腰间的破旧符纸,又看了看他赤着的、带着划痕的双脚,心中大致有了判断:
多半是个流落至此且心智有些问题的异人。
只是这异人……破坏力实在惊人。
“唉……”
老村长重重叹了口气,眼下,有比这白毛伢更火烧眉毛的事。
他不再纠结雪雨晴,转而看向忧心忡忡的村民们,声音带着沉甸甸的焦虑:
“都莫围着看了!有这功夫,不如想想我们青木村自己的生死大事!”
他抬起拐杖,指向村外远处那片本该郁郁葱葱、此刻却蒙着一层枯黄死气的田地:
“看看!都睁大眼睛看看!老天爷不开眼!整整四十七天!一滴雨冇下!地里的苗子,渴得嗓子眼都冒烟了!再这么下去,不等秋收,全都得旱死在地里!我们青木村老老少少,喝西北风去?!”
老村长的话像一块巨石,瞬间压垮了村民们刚刚因“蓬松松”引发的小小骚动而转移的注意力。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灰败,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持续的干旱,像一条无形的绞索,正慢慢勒紧所有人的脖子。
“村长……那……那该么办啊?”
王老伯,村里最老实巴交的庄稼把式,搓着布满老茧的手,声音发颤。
“求雨!”
笃笃!
老村长斩钉截铁,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真的一点指望都冇得了!明日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在村口老槐树下,摆三牲六禽,焚香祷告,祈求老天爷开恩降雨!”
“求雨?”
张快嘴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对对!求雨!一定要好好求求龙王爷!”
“可是……往年求雨,好像……也不大灵啊……”
一个年轻汉子小声嘀咕。
“往年是往年!”
老村长厉声打断,目光炯炯。
“心诚则灵!今年我们青木村遭此大旱,定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这次,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再次扫过站在路中央、被阳光晒得微微眯起金眼的雪雨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焦灼的心头:这白毛伢,头发能变蓝,引得天上水……莫非……是老天爷派来的使者?
或者……是某种机缘?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狂跳,口干舌燥。他强压下翻腾的思绪,对着雪雨晴,用一种尽量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蓬……蓬松松是吧?你也看到了,我们村遭了大难。明日求雨,你也得来!在龙王爷面前,好好磕头!心要诚!说不定…说不定老天爷看在你……看在你这么‘特别’的份上,就肯降下甘霖了!”
而少年,“蓬松松”,他只是茫然地看着老村长一张一合的嘴,完全不明白“求雨”、“老天爷”、“磕头”是什么意思。
他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指令:要去一个地方。
他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表示,只是觉得阳光晒得头皮发烫,他抬手抓了抓蓬松的金发。
嗡!
又是一股热浪散开。
周围的村民下意识地又退开半步。
老村长嘴角抽动了一下,只当他是默认了。
他挥挥手:
“都散了!回去准备!明日午时三刻,村口老槐树,一个都不准少!”
一夜无话。
呜呜、呜呜。
只有干燥的风刮过枯草和屋顶茅草,发出悲鸣,如同大地干渴的叹息。
翌日,午时将近。
青木村口,那棵据说有数百年树龄、枝叶虬结的老槐树下,前所未有的肃穆与紧张弥漫在炽热的空气里。
毒辣的日头高悬,晒得地面发烫,空气都显得扭曲了几分。
槐树下,一张临时拼凑的粗糙木案上,供奉着村民们能凑出的最大诚意:
一只绑着红绸、眼神惊恐的芦花大公鸡,一只肥硕的猪头,一条还在微微翕动腮帮的草鱼,还有几盘粗糙的米糕和瓜果。
香炉里,三支粗大的劣质线香正袅袅升起青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老村长穿着他唯一一件压箱底的、洗得发白的绸布长衫,神情肃穆,站在供案前。
他身后,黑压压地跪满了青木村的男女老少。
每个人都低着头,汗水顺着额头、鬓角不断滴落在滚烫的土地上,瞬间就被蒸发,只留下深色的印记。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牲禽的腥臊味和香火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一片死寂。
沙沙、沙沙。
只有热风吹过槐树枯叶的声音,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有气无力的蝉鸣。
吱呀……吱呀……
不合时宜的脚步声打破了凝重的寂静。所有人循声望去。
在村长严令下,雪雨晴在极不情愿的状况下,被半推半搡地带到了人群最前方,就在老村长身边。
他依旧是赤着上身,腰缠破符,赤着脚。
心要诚!
那头蓬松的头发,不知是受这肃穆压抑的气氛影响,还是被老村长的反复叮嘱给感染了……
懵懵懂懂。
此刻,他的发丝竟呈现出一种略显黯淡的银灰色,软塌塌地贴在额角,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他金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供案上的猪头、公鸡和冒着烟的香炉,鼻子微微翕动,似乎在分辨那些混杂的气味。
他似乎对那只被绑着、还在徒劳蹬腿的芦花鸡更感兴趣一些,目光在它身上停留了片刻。
“跪下!蓬松松!快跪下磕头!”
老村长压低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用手里的拐杖轻轻捅了捅雪雨晴的后腰。
雪雨晴被捅得往前踉跄了一小步,茫然地回头看了看老村长。
他不明白“跪下”和“磕头”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地上很烫,阳光很刺眼,供案上的东西气味有点怪。
“时辰到——!”
老村长不再理会他,猛地挺直佝偻的腰背,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天空嘶声高喊,苍老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悲怆,
“老天爷在上!青木村一干信民,诚心叩拜!四野焦枯,禾苗待毙!伏乞龙王爷,降下甘霖,救我等于水火!弟子等愿献三牲六禽,香火不断,永感大德——!”
噗通!
话音落下,老村长率先重重地跪倒在滚烫的泥地上,额头深深触地。
哗啦!
他身后的村民如同被推倒的麦浪,齐刷刷地伏下身去,额头紧贴滚烫的地面,发出压抑而虔诚的祈祷声:
“求老天爷开恩降雨啊!”
“救救我们的苗子吧!”
“降点雨吧!”
只有少年还直挺挺地站着,银灰色的蓬松头发在热风中微微晃动。
他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匍匐在地的后脑勺,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
他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把头贴在地上?
地上明明那么烫……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供案。
咯咯咯!
那只从李大娘家里拿来的芦花鸡似乎被这突然的寂静和众人的叩拜吓到了,挣扎得更厉害,发出惊恐的叫声。
“蓬松松!跪下!磕头啊!”
老村长伏在地上,焦急地低声催促,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
也许是“蓬松松”这个称呼让他有了一点模糊的熟悉感,又或许是老村长语气里的焦灼传递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学着老村长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慢吞吞地弯下了膝盖。
噗通。
他也跪了下来。膝盖接触滚烫地面的瞬间,他微微皱了下眉。
接着,他学着老村长刚才的动作,双手撑地,慢慢地、试探性地,把自己的额头,朝着滚烫的泥土地面贴去。
就在他的额头即将接触到滚烫泥土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强烈的、粘稠滞涩到令人窒息的波动,毫无预兆地以雪雨晴为中心,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猛地扩散开来!
覆盖了整个村口空地!
空气瞬间变得沉重无比,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水汽腥味疯狂弥漫!
仿佛瞬间从赤日炎炎的沙漠跌入了深海的漩涡!
他那头原本黯淡无光的银灰色蓬松卷发,如同被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
一种纯粹、冰冷、如同万载玄冰般深邃的幽蓝色,以惊人的速度从发根蔓延至发梢!
发丝间凝结出的不再是水珠,而是一层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白霜!
咔嚓…咔嚓…
细微的冰晶凝结声在他发丝间响起。
“嘶——好冷!”
跪在最前面的王老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老村长也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雪雨晴那头瞬间变得幽蓝、散发着寒气的蓬松头发,心脏狂跳起来!
来了!果然来了!
这异象!
这一定是老天爷显灵的征兆!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差点老泪纵横,嘶声力竭地朝着天空再次高呼:
“老天爷显灵了!降恩了!大家心要诚!头要低——!”
他的话音未落!
轰隆隆隆——!!!
原本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的天空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轰鸣!
这声音并非来自远方,而是仿佛就在众人头顶极近处翻滚、酝酿!
紧接着,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不是乌云汇聚,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铅块般沉重的灰蓝色迅速弥漫了整个天幕!
呼——呜——!
狂风毫无预兆地平地而起!
卷起漫天沙尘,吹得老槐树枯枝狂舞,发出鬼哭般的呼啸!
供案上的香炉被吹倒,香灰漫天飞扬!
绑着的芦花鸡惊恐地“咯咯”乱叫!
“要下雨了!真的要下雨了!”
“老天爷开恩了!”
村民们惊喜交加,纷纷抬起头,激动地看着骤然变色的天空,脸上充满了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希冀!
老村长更是激动得胡子直翘!
然而,雪雨晴却猛地抬起了头!
幽蓝色的眼眸里,不再是茫然,而是充满了惊惧!
他感觉到了!
一股极其庞大、冰冷、狂暴、不受控制的力量,正在他头顶的天空疯狂聚集!
那力量带来的不是他熟悉的“水”的清凉,而是一种刺骨的、毁灭性的寒意!
比他指尖凝聚的水珠要冰冷千百倍!
“不…冷…”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带着恐惧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逃离。
但已经太迟了!
噼啪!
第一颗只有绿豆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白色颗粒,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惊人的速度,如同子弹般狠狠砸在老村长光秃秃的脑门上!
“哎哟!”
老村长痛呼一声,捂住额头,瞬间起了一个红疙瘩。
他错愕地看着指尖沾到的那点迅速融化的白色冰晶,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紧接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如同炒豆子般的密集爆响,骤然从天空倾泻而下!
无数颗指头大小的、坚硬冰冷的白色冰球,如同天河倒灌,又似天神震怒投下的弹雨,以铺天盖地、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地砸落下来!
这不是雨!
这是冰雹!
是足以砸死人的大冰雹!
“啊——!”
“冰雹!是冰雹!”
“快跑啊——!”
“救命!”
刚才还沉浸在狂喜中的村民们,瞬间被这从天而降的灾难砸懵了!
惊恐的尖叫和惨嚎瞬间撕裂了天空!
砰!
一颗鸡蛋大小的冰雹狠狠砸在供案上!盛着猪头的粗瓷盘应声而碎!
油腻的猪头翻滚着掉进泥地里!
砰!砰!
更多的冰雹砸在木案上,供品瞬间一片狼藉!
啪嚓!
一个村民头上戴的破草帽被冰雹直接洞穿!
“嗷——!”
一个妇人被冰雹砸中肩膀,痛得惨叫倒地!
“我的头!我的头破了!”
一个汉子捂着头,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孩子!护住孩子!”
凄厉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整个村口瞬间陷入一片恐怖的冰雹地狱!
坚硬冰冷的雹子无情地砸在人的头上、身上、砸在屋顶上、砸在枯树上、砸在干裂的土地上!
密集的撞击声、破碎声、惨叫声、哭嚎声混杂在一起!
“咯咯咯——嘎!”
供案上那只绑着的芦花鸡,被几颗冰雹连续砸中,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鸣,翅膀扑腾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祭坛?
它早已不复存在……
三牲六禽成了冰雹下的第一批牺牲品。
精心准备的米糕瓜果被砸得稀烂,混合在泥浆里。香炉翻倒,香灰被冰雹砸得四处飞溅。
而老村长离雪雨晴最近,受难的,首当其冲的,便是他。
他刚抬起头想看清怎么回事,几颗冰雹就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
噗!噗!
“哎哟!哎哟喂!”
他痛得眼前发黑,老泪和鼻血一起流了下来,身上那件宝贝的绸布长衫瞬间被冰雹砸出无数凹痕和小洞!
他狼狈不堪地抱着头,再也顾不上威严,像只受惊的老龟,拼命想往老槐树那相对粗壮的树干后面缩。
而这场冰雹风暴的中心——雪雨晴,情况则截然不同。
那些狂暴砸落的冰雹,在即将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极其寒冷的屏障所阻挡,诡异地改变了轨迹,擦着他的身体呼啸而过!
他就那么跪在冰雹肆虐的空地上,幽蓝色的头发在狂风中飘动,发梢凝结的冰霜闪烁着寒光。
他仰着头,幽蓝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措,看着漫天砸落的、反射着死亡寒光的冰球,小小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狂暴的力量在撕扯着他,让他无比难受。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想这样!
“冷……怕……”
他抱着头,蜷缩起身体,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混乱中,人们抱头鼠窜,想找个地方躲避。
嗖!
一颗核桃大的冰雹擦着一位老妇的耳边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她脸生疼。
她惊恐地看向祭坛中央那个幽蓝色的身影,又看看被砸得稀巴烂的供品、头破血流的村民,再看看自己身上瞬间湿透的衣裳,一股邪火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她指着天空,又指着雪雨晴,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浓重哭腔和滔天怨愤,发出了响彻整个冰雹地狱的、字字泣血的控诉:
“老天爷!你瞎了眼!求滴是毛毛雨,你下滴是冰坨子!”
“还有那个白毛怪!蓬松松!你是个扫把星下凡!专门来祸害我们青木村的啊——!!!”
这声凄厉的控诉,如同最后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所有村民的心上!
也砸在老村长鲜血淋漓、一片混沌的脑海里!
是啊!
求的是甘霖细雨,降下的却是索命冰雹!
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跪在祭坛中央、头发变蓝、引来这场无妄之灾的“蓬松松”!
老村长缩在槐树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泪水和冰水混合物。
他看着一片狼藉、哀鸿遍野的村口,看着那只死状凄惨的芦花鸡,看着自己视若珍宝、如今却千疮百孔的绸布长衫,最后,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蜷缩在冰雹风暴中心、瑟瑟发抖的少年身上。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敬畏,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冰冷的雹子和人们的控诉砸得粉碎!
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怨恨!
他猛地从槐树后探出半个身子,花白的山羊胡子气得直抖,浑浊的老眼赤红,用尽毕生力气,朝着雪雨晴的方向,发出了比冰雹砸落声更加尖锐、更加怨毒的咆哮:
“扫把星!蓬松松!你个化生子!天杀的白毛怪!老夫跟你没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