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转过头,看到了正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我,便高兴的挥手打着招呼,“安妮!”
我也很高兴重新见到薇薇安,毕竟这些天的日子里,除了和艾米在一起外,并没有其他能够值得交流的对象了。
“能够见到你真的是太开心了,艾米呢,最近她怎么样?”薇薇安又是喜悦又是担心的问着我们这一个多月来的状况。
“我无所谓的,只是艾米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如实相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薇薇安,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是这样吗?”薇薇安听到这些也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带着艾米,到科伦兹市中心那边去吧,这里的氛围确实很压抑。”
“嗯。”我回应了薇薇安一声,并将心中的疑惑如实表达,“薇薇安,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我吗,不好也不坏,我的兄弟姐妹们也都一样。”薇薇安在我的印象里,是个对陌生人比较腼腆羞涩,对亲近的人又异常开朗的那种,这还是她第1次在我面前叹气,想说什么又没有多说,“没事的,相信总会有明天的,我们来到这里其实是来取货的,我们毕竟也是还要是要吃饭的嘛,教廷和商会有着交易。”
“说的也是呢。”我的情绪没有太多的波动,平静的回答着薇薇安的话语,心中突然莫名出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便马上向薇薇安告别,“不好意思,薇薇安,我想起来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
“没关系的,快去吧,还有……”我没有等薇薇安把话说完就赶紧迅速的离开,身后传来薇薇安还没有说完的话语,带着真诚的关切追寻着我,“如果实在有困难的话就来市中心的教庭那边来找我吧。”
但我已经冲出了好一段距离。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冰冷锐利的焦灼感,像一根无形的冰棱狠狠楔进了我的脊椎——催促着我,撕裂着我,让我完全无法思考。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此刻将要去往哪里、要经历着什么。
但身体的本能比头脑快一步,一种来自核心的冰冷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迟疑和日常的伪装。
码头区的喧嚣、人群的身影、空气里混杂的刺鼻气味——所有的一切都在急速褪色、模糊,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面。
我的皮肤出现裂纹,深渊的力量重新显现了出来,前方在我的意志之下出现了一道混沌无常的虚无裂缝,直接穿了进去。
这种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空间的概念在感知里扭曲、崩解。
我没有想着要“去”哪里,那个地方的概念甚至不存在于我的意识中。
我只是被一种绝对的本能牵引,如同被强磁吸住的铁屑,朝着那个散发绝望的引力源坠落。
视线扭曲变形,视野里的色彩和光线疯狂搅动,拉成一道道失真的光带。
脚下坚硬石板的触感消失了,仿佛踩在流动的、毫无厚度的虚无之上。
身体……感觉不到了重量,却又承受着某种来自空间本身的巨大撕扯,这种感觉既流畅又混乱。
时间、距离、位置,这些维持日常认知的框架被粗暴地撕碎。
这个过程只有一瞬,又或者漫长得像一个冰冷的世纪。
嗡——
一声低沉、带着嗜血意味的嗡鸣在我腰间震动——同时,那股强烈的眩晕骤然消失。
脚终于踩到了“实地”。
冷,浓得化不开的湿冷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的“暗”。
视觉刚刚恢复些许稳定,我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
这不是鹈鹕巷。这是一间废弃、破烂、屋顶摇摇欲坠的旧仓库。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烂的木头和一种更加浓郁的、如同腐烂深海淤泥般的腥臭。昏暗的光线从几个破烂的窗户和高处的破洞漏进来,勉强勾勒出内部狼藉的轮廓,断裂的木梁,倾倒的货架,还有……地面和墙壁上,涂抹着大片的、用某种暗绿色粘稠物质绘制的扭曲符号!
那些符号的曲线诡异莫名,看上一眼,眼球就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带来一阵眩晕和呕吐感。
它们纠缠、盘绕,形成一个令人极度不安的中心——那里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艾米!!”
所有的冰冷,所有被强行压制的情绪,都在看清那个蜷缩身影的瞬间被点燃!
她不是坐在那里,而是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在地上。
她背对着我,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度压抑、破碎的嗬嗬声,像是想要尖叫却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咽喉。
而就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立着三个……“人”?他们已经很难被称作人类了。
披着肮脏的黑褐色兜袍,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带着水渍反光的灰败鳞化状态,指尖异化成怪异的蹼爪状。
他们的姿态扭曲而僵硬,如同被海潮扭曲浸蚀的枯木根。
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面容,却能感受到那里凝聚着一种非人的、死寂而狂热的恶意!
其中一个正伸着那异化成蹼爪、滴落着粘液的手,一点点地探向艾米剧烈颤动的头颅!他那裹在兜袍里的身躯似乎在进行着一种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颂念,随着他的动作,空气里那些用污秽绘制成的暗绿符号,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的、不祥的荧光。
光芒每一次闪动,艾米身体的痉挛就加剧一分,喉咙里的破碎声音就更加痛苦绝望!
就在那粘腻的蹼爪即将触碰到艾米发丝的瞬间——“滚开,虫子,离我的人远一点。”
一声厉喝,出自我有意识的思想,更像是冰冷而暴戾的本能在灵魂中的炸响!
深渊的那种在规则概念上的压迫力,直接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空间的气息,带着源自亘古虚无般的冰冷杀意,撕碎了那只伸向艾米的亵渎之手!
“咔嚓——!”
刺耳的入肉断骨声在仓库中爆开!
腥臭的、仿佛混杂着腐烂海藻和鱼油的墨绿色粘稠血液如同喷泉般狂溅而出!
那只伸出的异化蹼爪带着一截扭曲的灰败手臂,打着旋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地面的污秽符号上,将其中一个扭曲的线条撞得模糊一片。
“呃啊——!”被断臂的怪物发出一种沙哑、嘶鸣般的非人惨叫,踉跄着向后跌倒。
另外两个兜袍下的身影猛地一震,兜帽下那无法看清的“面孔”似乎瞬间锁定了突然闯入的我,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恐惧气息。
空气中弥漫的暗绿荧光剧烈地闪烁起来,像毒蛇被激怒后的吐信。
但我根本没空去理会他们愤怒或痛苦和害怕。
在斩断那肮脏手臂的同时,我已侧身一步抢上前,冰冷的手臂一揽,将地上几乎毫无声息、全身冰凉的艾米紧紧护在了怀里!
她的身体沉重得像一块被海水浸透的朽木,冰冷得毫无活人气息。
脸埋在我的大腿上上,只有那细微的、带着极度恐惧和痛苦的喘息,证明着她还活着。
一种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异物感像蛛网一样缠绕着她的精神,试图将她拖入无底的深渊。她的意识,正在这污秽的仪式和污染的侵蚀下,飞快地滑向崩溃的边缘!
她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试图仰起脸。
但在她抬眼的瞬间,我瞳孔骤缩!她的眼睛……那双总是藏着些小小心事又努力坚强的眼睛……此刻竟蒙上了一层诡异的、不停变换色彩和水纹的浑浊灰翳!
更可怕的是,瞳孔深处,似乎倒映着刚才地面上那些污秽符号的影子!它们在扭曲、蠕动,像是活物!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那不是语言,更像是来自绝望深渊底部的气泡呻吟。
接着,那层灰翳剧烈地翻涌起来,她的身体猛地僵直,随即像被电流击中一般疯狂地颤抖,双眼骤然翻白,喉咙里的嘶鸣变成了拉长的、如同被撕裂布帛般的可怕尖啸!
她猛地向旁边倒下,剧烈地抽搐起来,意识彻底陷入混沌的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