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现实呢?人会像电影一样被切成块块,还是会因为骨骼与肌肉卡在刀锋上从而半死不活?
当他看到隧道尽头那对铡刀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毫无所觉沉浸在喜悦中程橙。她笑得好开心,牙齿整齐白净,眼睛亮晶晶折射着霓虹的光彩。
也因为这一眼,沈遥心中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恐。他害怕那对铡刀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他的幻觉。所以他死死握住了程橙的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程橙,把身子往下缩!”
“沈遥?”
“程橙!听我的!前面有一对铡刀!”
他不想看到程橙四分五裂的模样,哪怕是幻觉也不行。
程橙茫然地看向前方,却还是按照沈遥的吩咐照做。
然而没有用,安全带固定了他们的位置,哪怕身子再缩,也躲不开那对铡刀。
他试图推开安全带,却根本动弹不得。沈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和程橙冲向那对铡刀,在那最后一刻,他无助地闭上眼。
忽而察觉眼前一白,他睁开眼,只见他们已经开出了隧道,正当他欣喜时,却听到身后的欢笑声戛然而止。回头看去,只见坐在后面的那一家四口依然整齐地坐在座椅上,只是头颅都不翼而飞,脖颈的断口缓缓渗出鲜血,极度渗人。
他缓缓偏头,却看到身边的程橙同样如此……
*
“沈遥!沈遥!”
程橙的呼唤声将沈遥从噩梦中唤醒,他浑身大汗,仍旧死死握住程橙的手。用的力过于大了,以至于掐的她生痛,然而程橙却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紧握。
“沈遥,沈遥……我在这,我在这!”程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音。她不知道沈遥怎么了,突然间大喊她的名字,然后浑身颤抖,瞳孔失焦。她的一位舅舅是癫痫患者,沈遥的模样和他疾病发作时何等相似?
她很害怕,害怕沈遥出事。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反握住沈遥的那只手,带着哭腔呼唤着他,反复告诉他自己陪在身边。
沈遥的目光从呆滞变得清明,他看着完好无损的程程,心中仍残留着迟迟不散的余悸。
“沈遥,沈遥,我在这,我在这。”程橙声音急促,发现沈遥逐渐恢复正常,她终于哭出了声,“谢天谢地,沈遥,太好了!”
沈遥伸手,轻轻为她擦去眼泪:“别哭程橙……别哭……我只是、只是……”踌躇许久:“我只是有些累了。”
过山车结束,程橙搀扶着沈遥从座位上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因为怪谈症候群影响到身边的人。他暗暗决定,绝不能让症候群再影响自己和身边的人,绝对不能让恐惧再次主导他的心神。
二人沉默地互相搀扶着来到游乐园的长椅上,程橙温柔地将他送到长椅上,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为他买来冰水,之后又在一旁卖力地为他摇扇子扇风。她只希望沈遥好起来,只希望沈遥无灾无病,她只希望自己再也不要想去坐过山车了。
沈遥心中愧疚:“程橙,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程橙不说话,只是用力摇扇子。
“我只是最近太累了……那些鬼故事……那些事情……让我有些憔悴。”他无力地解释。
“……”
“程橙。”他握住程橙的手腕,“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程橙怔怔地看着他,忽而扭过头,表情决然:“沈遥……你不是这样……你不该是这样……”
她甩开沈遥的手:“沈遥,你不该是这样的!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比任何人都聪明,更具有勇气,更敢于行动,更加健康,更加善良,更加正义。”
“程橙……”
“你学习比我们学校任何人都好,所有人都说你能考上首都的大学。你从那种残酷的情况中挺了过来,你比我,比乔云雪,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你能体贴地原谅我的幼稚与无知,能包容我对你的冒犯。”她声音发抖,“沈遥,在我心目中,你应该是最特殊的,最优秀的,你不能像乔云雪一样,你不能变得和他们说的那样……”
“程橙,我……”
“你以前从来不会晕车,也不会像这样突然失控。”她打断沈遥的话语,“也不会对我撒谎,不会冒险去做与主业无关的事,不会一放学就不见踪影。可自从你和乔云雪走到一起后,你到处都透着异常,你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我认识的那个沈遥距离我越来越远!”
“她到底带你去做了什么,害你,害得我心目中最好的沈遥变成这样?”她哭哭啼啼的,这些情绪早已藏在她心中,如今不过是借着恐惧一并爆发了而已。
沈遥答不出话来。因为程橙说的都是事实,无法反驳,无法辩解。再狡辩也不过是可耻的谎言罢了。自从他和乔云雪走到一起后,他就渐渐滑向一个不可测的深渊。
程橙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抹了抹眼泪:“沈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变得更加美好,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健康快乐。但乔云雪呢?她到底希望你去做什么?她到底想把你变成什么?和她一样的精神病吗?你说她没有精神问题,可是所有人都说她是精神病,都说她是疯子,为什么偏偏只有你不这么认为?!”
沈遥轻声说:“程橙,我们回去吧。”这么简单一句话,便轻易将程橙心中的怨气打散了。
程橙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有时候,不回答,便已经算是一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