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橙将沈遥所表现的异常全部归咎于乔云雪,当然,她真正发怒的原因或许是沈遥依然在替乔云雪说话。
沈遥有种无力感,他没法改变程程对乔云雪的观点与看法,正如他无法改变正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他回到家中,打开药盒,又取了一块药片吞下。也许是心理作用,服下药片后,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时间还早,姑姑没有回家。打开手机,程橙的QQ头像是灰的,他们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程橙发送的“马上”。沈遥心中思绪万千,想打字向程橙说些什么,可手指重逾千钧,一个字也敲不出。他感觉他和程橙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说不清,理不明。
而乔云雪的未读消息足足有四十多条,他一眼扫去,全都是乔云雪的责备之语。她是没有自己的生活吗?要不干脆在沈遥身上安一个监控算了。
沈遥假装没看到乔云雪的消息,靠在沙发上小憩。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沈遥拿起来一看,是备注老大的电话。他有些疑惑,这是谁的电话?
接通后,那边的声音瞬间为他作出了回答:“沈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是乔云雪。
沈遥觉得,乔云雪如果成了人妻,应该是那种控制欲特别强的类型,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倍感荣幸,他只是觉得非常麻烦。
“我自己有事,没工夫全天盯着手机吧。”沈遥有些疲倦。
“有事?怕不是和别人约会吧?”乔云雪讽刺道,“你私生活怎样我不计较,但你别忘了你和我的任务。我们必须要破解怪异的秘密,记得吗?你得向我汇报你今天的精神状态,你的怪异综合征有没有发作?”
沈遥翻了翻手表:“托你给的药片的福,我今天白天又出现幻觉了,还差点在公共场合出丑。”
乔云雪的声音放轻柔了些:“你……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
乔云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些药片只能起到缓解病症的作用,真正想要克服病症得靠你自己。”等了一会,“沈遥,你怕水吗?”
“水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说喝的水,而是在说深水恐惧症。”
沈遥愣了愣:“我不知道。”这是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乔云雪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在论坛查到一个新的怪谈,是关于隔壁西林市的游泳池的。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尽快去调查一下。”
“明天……一定得这么急吗?”
“越快越好,我希望越快越好。”乔云雪的声音有些异样,过分急促,又……蕴含了些许心虚?
沈遥走到日历边,明天是周四,姑姑要出个短差,他手头又没找到零工,的确算是清闲。
“那明早我去别墅找你。”
“别来别墅了,你直接坐城际班车去西林市,路费我报销。”乔云雪快速说,不给沈遥再考虑的时间,“那一言为定!”
“诶,等——”沈遥还想再说,对方却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疑惑地看着手机,乔云雪怎么有点怪怪的?这么……心急?
*
第二天沈遥又醒的比闹钟早一些,受怪谈症候群影响,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了。早上一起床便觉得呼吸有些闷,鼻子里堵得慌,拉开窗帘一看,果不其然又是个雾霾天气。摇光市隔三差五都会闹这么一遭,有人说是省会的工厂排污不规范,也有人说是西北方向的树林被改成了葡萄架。
沈遥出门的时候,天光熹微,雾霾浮尘,几乎看不清十米开外的地方。一般来说,等到中午时分,这些雾霾便会逐渐散去,这么些年也都这么过来的。
他戴着口罩来到公交站,站台下只有他一人,乍看上去,世界黄飘飘一片,只有他独自立于孤岛之上。
现在才早上六点,不知道有没有班车去西林市……
等了约摸几分钟,便看见雾里突然亮起两个大眼睛,凑近了才发现是大巴车的一对车灯,它像是一头怪兽似的从滚滚尘土里爬出。大巴车停在站台,车门发出“凄凄”的放气声,他走上大巴,喊了声“去西林”,戴着口罩的司机便回答:“七块。”沈遥数了七张纸币投到透明的投币箱,刚好转身去找座位,脚步却忽然停住。
原来这趟早班车除了他,早已有了另一位乘客。
那是一个女人,只是她的模样有些奇怪,她的脑袋很大很大,像是水肿似得鼓起,足足顶到了大巴车的车顶,一对眼睛却很小很小,四肢和正常人差不多。此外,她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打捞起来的畸变的女尸。
女尸,这个形容再恰当不过。
沈遥在看她,她也在看沈遥,直勾勾地,目不转睛。
又是幻觉……这次是什么类型的恐惧?
沈遥无奈叹气,无视了那浮肿女尸诡异的目光,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汽车启动,沈遥拿出手机向乔云雪询问:“我已经出门了,你到哪了?”正等着乔云雪回话,忽然发现有水从顶上滴下来,落到他的手机屏幕上。
他向身旁看去,发现那头颅畸大的女尸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的空位,侧着脑袋俯视着他。
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幻觉,沈遥真会被这东西吓一跳。但当他做足了心理准备,那怪谈症候群便很难以这种直观的恐惧吓到他。
他选择无视身边的女尸。
汽车又开了一阵,停在了摇光市另一所中学,几个学生上了车。为首的三个嬉嬉笑笑从沈遥和女尸身边走过,坐到最后面的位置。而最后上车的那女生转过身看向沈遥的方向时,脚步明显一顿。
沈遥身边的女尸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从沈遥身上移开,落到那女学生身上。
女学生顿了一会,最后还是表情平静地走向后排。而在她经过沈遥身边时,女尸也一并起身,跟在她身后,就像她刚才死盯着沈遥一样死盯着新来的乘客。她所过之处流了一地的水渍,那水渍里还带着枯死的海藻、破碎的河螺。
沈遥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小的变化,他早就眯起眼睛等待班车到站。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师傅喊了声:“到站了,小伙子。”沈遥猛地醒来,回头看了一眼早已坐满的班车,果然已经寻不见那大头女尸的踪影。看来幻觉也没那么可怕嘛。
走下车,发现车外阳光明媚,西林的雾霾远没有摇光那么严重。他呼吸着新鲜空气,大步走向游泳馆。
乔云雪撑着太阳伞等在游泳馆前。这所游泳馆不久前因为事故而被暂时停业。
见到沈遥,她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近。等沈遥凑近了些,她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你怎么一股子河腥味?”
“?”沈遥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的确一股子河水泡过后的怪味。
他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发现衣服裤子右侧几乎都被浸湿。
他后知后觉地回头,看向那远去的班车,一股由浅到深的余悸才缓缓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