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清桐再温柔,也化不开元宝心里的仇恨。

这温柔他接不住,也不信。这根本就不是关切,是装出来的。她只不过把他当成可以随意摆弄的东西。现在管心,也不过是见他伤得重了,耐着性子修补。

修好,是为了下次能更尽兴地动手。

他身上的伤,哪一道不是她弄出来的?若真的是心疼他,这些皮肉之苦从一开始就不该有。她不过是怕他彻底垮了,没了可供她折腾的东西,才这般“小心”维护。

她越温柔,元宝心里的恨就越清楚,清清楚楚地提醒他,别信这片刻的假象。这温柔是假的,她底下藏着的,从来都是能嚼碎骨头的狠劲。

晚自习后,放学的铃声响起。梦清桐只觉得这铃声好吵,好烦人。一想到要和元宝分开心口堵得厉害,酸意一阵阵往上涌,她不想走,一秒钟都不想,恨不能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从日头落尽到晨光熹微,一分一秒都不分开。

她看了一眼元宝,开口道“送我。”声音不高,却带着命令的调子,尾音没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书包被她随意甩在肩上,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校服袖口,目光直直锁着元宝,带着审视,仿佛他敢说一个“不”字,就是天大的冒犯。

元宝指尖猛地收紧,书包带勒得掌心发疼。他低着头,终究没敢吐出半个拒绝的字,只从喉咙里挤出个模糊的音节,算是应了。

梦清桐这才微微勾了勾唇角,对他的顺从非常满意。

暮色浸得校门口发沉,路灯刚亮起来,昏黄的光把人影拉得老长,光落在梦清桐脸上,她微微眯眼,掩不住的强势从眼底涌出。

“你看。”梦清桐仰头望向夜空,点了点缀在墨蓝幕布上的星子,语调里带着雀跃:“今天的星星多亮。”

晚风拂起她的发梢,她转头看向元宝,眼里的光比星光更盛,带着理所当然的强势:“以后每天,你都得把我送到门口。”她说着,往前凑近半步,几乎贴着他的胳膊,语气轻快却字字凿实,“一想到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我就高兴得很。”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般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却不是疑问:“你也是吧?”

元宝逼着自己扯动嘴角,那抹笑却比哭还难看,嘴角僵得发紧,眼角的纹路都透着勉强。

他捏紧了拳,才没让那句“滚开”冲口而出。

无奈,元宝只能极不情愿的说道“是。”我也很开心。”

话音落时,他看见梦清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那笑意里有满意,有掌控一切的自得,她听到了最合心意的答案。

元宝那句“开心”说得虽僵硬,却终究是顺着她的意思来的。她抬手,指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今天那顿答,果然没白废力气。权落在他后背时的闷响,他咬着牙不肯出声的模样,此刻都成了这声“开心”的注脚。现在看来,疼过了,总归是能让他学乖点。

她收回手,指尖还凝着方才触到他脸颊的温热。随即,缓缓抬起这只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掌心的温度混着他的气息撞进感官,她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喟叹,眼神微阖,唇角不自觉漾开一抹浅弧。指尖在自己脸颊上慢慢摩挲,与方才触碰他时的力道如出一辙。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底已漫开浓稠的痴迷,连带着脸色都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仿佛那点残留的温度,足以让她沉溺其中,再难抽离。

黑暗中她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他身前,带着侵略性的距离让元宝呼吸一滞,身体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她眼风扫过,硬生生定在原地。

没等他反应,梦清桐已经抬手勾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低下头。她的稳落得又快又重,带着极为霸道的力量 根本不给人躲闪的余地。

元宝浑身僵硬,生理性的厌恶几乎要冲破喉咙,可脖颈上那只手的力道却在提醒他,动一下,后果只会更糟。

吻毕,她没立刻松开,把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肩膀,顺势环住他的腰,手臂收得极紧,想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融入自己的细胞内。

“我很不想走。”她贴着他的耳朵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就想这样抱着你,直到永远。”

元宝能感觉到她胸腔的起伏,闻着她发间的气息,只觉得难受。他想推开她,指尖都蜷起了,却在触及她后背的瞬间猛地顿住,他忘不了白天她掐着他下巴,笑容甜美却眼神冰冷地问“疼吗”时的样子。那点反抗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

“你不是还要坐车吗,我看,车都要来了,一会儿你赶不上怎么办。”他低声说,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梦清桐这才慢慢松开手,却依旧抓着他的校服袖口,没让他退开半步。她抬眼看他,眼眶有点红,可那抹红里没有半分柔弱,反而是某种宣告,她的不舍,也带着必须被他承接的强势。“明天早上,在校门口等着我,这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是你必须做的,明白吗。

元宝微微点头 ,没应声。

她又盯了他几秒,确认他不敢反驳,这才松开手,转身离开校门,往公交站走。步子不快,走几步,回头看一眼,目光依旧牢牢锁着他,直到出了大门。

校门正对面就是公交站,恰在此时,公交车缓缓靠站。她踏上台阶时没再回头,车门合拢的声响里,车窗缓缓降起,她的眼向这边看过来,直到最后一刻还紧盯着元宝,最后慢慢消失。

车门关上的瞬间,元宝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被她弄成一团的袖口,他用力扯了扯,才弄好。胃里的恶心感还没散,后颈被她按过的地方却更疼了。

元宝厌恶她的靠近,厌恶她的吻,更厌恶她这副明明强势到可以随意掌控他,却还要摆出不舍姿态的样子。可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公交车消失在夜色里,连一句抱怨都不敢说出口。

梦清桐,你知道吗?你看我的那模样,实在可笑,简直滑稽透了。

一想起梦清桐看自己的表情,元宝就啼笑不止。可猛地想起自己的处境,那笑就再也发不出来了。

这算什么?苦中作乐吗?

元宝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反倒被口水呛得咳了两声,脸跟着就沉了。

抬手往脸上一抹,全是汗,刚才那点笑时的得意劲早没影了。

算了,还是先回教室把东西收拾好再说。刚才走的太急,什么都没拿。 元宝心里想着,满是丧气的回到教室。

梦清桐推开家门,母亲的声音就从客厅传来:“桐桐回来啦?”

梦清桐应了一声然后在玄关换鞋,布鞋往鞋架上一塞,趿着那双拖鞋往里走,接着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刚直起身,就见母亲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

“饭好了,母亲往餐桌那儿走“快洗手,妈妈我给你做了虾仁蒸蛋和阳春面。”

梦清桐跟过去:“妈妈,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学校食堂管晚饭,不用特意给我留的。”

母亲语重心长的说道“食堂的饭菜,油乎乎的哪有家里清爽,我怕你吃不习惯。她把菜往女儿面前推了推“少尝点,我特意少做了,吃不完的妈妈吃。”

梦清桐知道母亲的心意就说道:行吧,就吃两口。”

母亲这才笑了“这才对,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妈妈的手艺非常好,不管做什么都很好吃。那端上桌的虾仁蒸蛋,瓷碗里卧着一汪嫩黄,表层泛着温润的光。梦清桐用小勺轻轻一舀,蛋羹颤巍巍晃了晃,软得像云朵要化在舌尖。藏在里头的虾仁白里透红,个头匀匀实实,咬下去时“咯吱”一声弹牙,鲜得直往喉咙里钻,蛋的清甜混着虾的咸鲜,顺着喉咙滑下去,落进胃里暖融融的,她用勺子刮着碗底的碎蛋屑,舍不得剩下一星半点。

旁边那碗阳春面更不必说。细白的面条根根分明,像浸过玉露的银丝,卧在清亮的汤里,上头撒着翠绿的葱花和蒜苗段,绿得发亮,衬得面条愈发通透。筷子挑起一绺,面条在半空打了个旋儿,劲道得能弹起来,送进嘴里嚼着,滑溜溜的却不糟,带着麦香的韧劲在齿间打转。

再喝口汤,先闻着葱花蒜苗的清冽,跟着是骨汤熬出的醇,混着点猪油的暖香,鲜得人直咂嘴。汤顺着面条往嘴里流,鲜咸裹着面香,一碗下去,她鼻尖微微冒汗,满面红光,连带着胃口都被勾得愈发馋了,恨不能再添一勺蛋羹拌进面里,让那鲜气再浓三分。

吃完之后,梦清桐捧着空碗瘫在餐椅上,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嘴角,那里还沾着点蛋羹的黄。对面的母亲正收拾碗筷,瓷碗碰撞出清脆的响,眼角却弯着笑:“真是个小吃货,还拍着肚子说不饿,这会子连最后一滴汤都刮干净了。”

梦清桐往椅背上缩了缩,鼻尖还萦绕着虾仁蒸蛋的鲜,瓮声瓮气辩解:“谁让妈妈做的饭太好吃了。蛋羹滑溜溜的,虾仁咬着咯吱响,连阳春面的汤都带着点甜,根本忍不住嘛。”她说着,还咂了咂嘴。

母亲擦桌子的手停了停,她走过来,指尖轻轻拂过梦清桐额前汗湿的刘海,掌心带着刚洗完碗的温热:“油嘴滑舌的,不过妈妈很喜欢,还有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呀。”梦清桐晃了晃脚,校服裤的裤脚蹭着餐椅腿,“我觉得我在我们班挺受欢迎的”声音里裹着刚吃饱的慵懒,尾音带着点黏糊糊的甜。

她瞥见母亲靠近时微微前倾的姿态,宽松的围裙在胸前撑起柔和的弧度,像盛着寻常日子里踏实的暖意。

“那就好。”母亲的指腹还停在她发间,语气软下来,“早上忙得忘了说,食堂的菜我嫌油盐重,往后我每天给你做了带过去。”

梦清桐眼睛亮了亮,忽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凑到母亲刚放好的食盒边。盒盖还带着余温,她伸手掀开,里头有好几种精致的饭菜,光是闻着就人食欲大开。

下一秒,她忽然伸手抱住母亲的腰,下巴往围裙上蹭了蹭,围裙上有淡淡的油烟味,却比任何香水都让人安心。

“妈妈,”她仰头,睫毛扫过母亲的衣襟,“你教我做这些好不好?我想跟你学。”

母亲被她蹭得笑出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学这个做什么?灶台边油乎乎的,我可舍不得我的桐桐沾一身烟火气。”

“哎呀,就教我嘛妈妈。”梦清桐不依,抓着母亲的手摇了摇,指尖还带着点刚扒完饭的热气,“学会了我就能给你做呀,等你累了,我也能蒸蛋羹、帮你做饭”声音越说越软,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只撒娇的小猫。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点没说,她想让元宝尝尝自己的手艺,吃自己做的饭。

母亲被她晃得没辙,无奈又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等妈妈这阵忙完了就教你。”

“谢谢妈妈!”梦清桐立刻松开手,踮脚在母亲脸颊上亲了口,留下个带着饭香的印子。

梦清桐打元宝的时候,哪有半分此刻黏人撒娇的模样,估计元宝看了会大吃一惊的。

母亲望着空碗笑了,眼睛里盛着暖光。她的桐桐,被她养得成了个赖在怀里不肯走的小吃货。可她偏就爱极了这份黏人。

想起女儿吃饭时,露出的半张脸颊圆滚滚的,是被她一日三餐喂得胖乎乎的模样,刚才收拾碗筷时捏了把,指尖陷下去又弹回来,软乎乎的满是肉感。

母亲拿手帕擦了擦桌子, 玻璃上映出自己带笑的影子。这样把孩子养得壮实妥帖,心里头就像揣了块刚蒸好的米糕,暖烘烘的,满是踏实的成就感。

梦清桐帮助母亲一起收拾好后,她搬了张躺椅到客厅,扶着母亲坐下。

她站在母亲身后,指尖陷进母亲颈后的软肉里,慢慢往肩胛骨推。母亲的肩膀有些发僵,被她这么一捏,竟轻轻“嗯”了声,尾椎骨抵着椅背晃了晃,肩膀肉眼可见地松下来。

母亲微微仰头,熊前的轮廓在灯光下更显温润,像秋日里熟透的果实。

“力道还行?”梦清桐俯下身,下巴几乎要蹭到母亲的发顶。

母亲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里带着点懒意:“我家的桐桐就是懂事,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啊。

梦清桐笑起来,手上的动作没停。等捏到腰侧时,她忽然弯下腰,下巴搁在母亲肩上,声音软乎乎的:“亲爱的妈妈,女儿想请您跳支舞,不知您意下如何?”

母亲转过头,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没等她再说第二句,便直起身,熊前的弧度随动作轻轻起伏。“乐意至极。”她说着,微微侧过身,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梦清桐悬在半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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