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堡上空大约15km,未知空域的雾云当中,魔法屏障的深处 - 帷幕低语会的临时帷幕集会厅

空间并非自然形成。巨大的、表面流淌着黯淡银光闪电的黝黑雾云撑起高耸的穹顶,穹顶本身便是一幅缓缓旋转的、由纯粹魔力丝线编织成的星图缩影。冰冷的光芒来自云中内部和雾云打造的地面刻蚀沟槽中流淌的“静滞幽光”——一种被永久锁住、驯化了的非自然光源,恒定、苍白,照亮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空气如同凝固的冥河之水,带着灰尘和陈旧羊皮纸的味道,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真空的凝滞。声音在此传递似乎需克服更大的阻力,带着沉闷的回响。

七道身影悬浮围绕在一张巨大的、由整块深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圆桌旁。他们并非实体降临,而是由无数细微、跳动的魔法符文汇聚成的模糊人形轮廓。这是“低语者议会”的影子投影,他们的真身分散在大陆各处安全屋或法师塔核心,确保着组织的永续与隐秘。这便是帷幕低语会的权力核心——并非为了统治世界,而是守护这片隔绝世俗喧嚣的“求知净土”。

“碎星港的‘针’(观测节点)传来扰动影像。”代号为‘织网者’、位于首位的符文人影开口,声音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每个与会者“存在”的核心震荡,冰冷、精准、不带感情,“费特斯伊家的幼鸟,和那把新淬炼的……玩具剑。”

圆桌中央的光线扭曲,投射出两幅模糊而短暂、仿佛透过厚厚雾气观察的影像:

1. 艾慕莉娅·费特斯伊在那破败泥泞的街道上,纯黑的眼眸漠然扫过奄奄一息的孩童,那种彻底剥离人性共情的冰冷。

2. Ryrie·费特斯伊在面对那枚“余烬之触”时,眼中短暂闪过的渴望被瞬间碾碎后的、深入骨髓的对教会戒律的恐惧。

“幼鸟的‘无’……很纯粹。”代号‘静默之石’的人影轮廓微微波动了一下,发出评价。他的“语气”带着学者审视标本的漠然兴趣,“世俗的生命、痛苦、教条在她眼中如同路边的石子,不沾心念。这种彻底否定‘外在定义’的心性……虽非出于求知,却意外地…‘洁净’。在晨曦教廷(他提及这个词时如同吐出一颗尘埃)笼罩的世界里,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秩序的一种天然‘侵蚀’。”

“那把剑则被恐惧浸透了。”代号‘观测者之眼’的人影轮廓凝实了一瞬,焦点集中在Ryrie影像最后的定格上,“教会的精神枷锁已熔铸进他的灵魂骨架,对力量的瞬时欲望如同微弱的火星,终难敌净炎炙烤的幻痛。对这类人,‘余烬之触’不过是引燃他自身毁灭的燧石。”

“喂喂喂,那个戒指可是我底下的知法师们花了俩天制作好的,难道就这么用来满足你们实验的小心思么。”轻浮的男声响起,来自于锻造学派的‘魔偶大师’,只不过没有人回应他。

短暂的沉默弥漫在冰冷的光线中,只有星图投影无声运转。

“幼鸟的‘洁净’,或许是开启某些……禁忌知识宝匣所须的容器基底?”代号‘秘藏刻痕’的人影发出疑问,符文流转带着试探的意味。他是知识保管派系的代表,思考一切皆从知识的适配性出发。

“‘容器’尚未成型,目的更是混沌。”‘织网者’立刻否定,“她对知识本身并无渴求,只专注于她的玩具剑。这种执着是纯粹的占有欲旋涡。将知识投入其中,如同把孤本典籍投入焚化炉——浪费且风险不可控。”

“风险在于她的漠然与好奇。”“‘毒焰’”的声音尖锐而冰冷,符文仿佛被灼烧般扭动,“若她对魔法本身产生兴趣,那会是纯粹如白纸的‘毁灭欲’。缺乏知识结构的约束力,一个掌握力量却毫无敬畏与求知内核的混沌意志……想象一下无定形的液态蚀金流入精密的能量通道!那是灾难!毁灭的不是世界,而是我们的‘安宁’!”他强调的是组织的安宁,如同匠人珍视自己的避风工坊。

“所以,‘余烬之触’是恰当的‘测纸’。”‘织网者’做出总结,符文稳定下来,“它微弱、难以驾驭、且引燃后必留无法抹除的‘烟痕’(指魔法残留痕迹或使用特征)。赠予那把恐惧之剑,我们无需引导,只需‘观测’。”

“观测他们如何选择。”‘界碑’补充道,他的职责是对外接触与隐匿屏障的维护,“幼鸟是否会因那火星的闪耀而索取更多?恐惧之剑能否压制本性冲动?更重要的是……当火星真正点燃时,那缕异味的‘烟痕’……能否在他们的愚昧与教廷猎犬的鼻子下,短暂地……‘无迹’?”

他并非关心两人的命运,而是测试组织现有隐蔽技术在外界特定压力下的实际效能。

“至于幼鸟本身……”‘织网者’的符文轮廓散发出更深的冰冷,“她的漠然,她的视教条如无物,她的心性……确实是一种稀有的、针对‘晨曦锁链’(指教会精神控制体系)的……‘溶剂’。但我们不需要溶剂。我们只需要‘帷幕’不被掀开。”

他的核心意图显露无遗:艾慕莉娅那种不受任何束缚的心性,对秩序具有极强的破坏力,如同强力溶剂。这种破坏力若导向教会和世俗规则,并且她的背后还有她的家族费特斯伊,对巫师组织天然有利,能制造混乱让教廷疲于奔命,为组织赢得喘息。但他们绝不主动引导这种破坏力!因为这力量一旦失控,同样可能反噬到他们头上!上一次教会的“猎巫净化”过去俩百年了,他们只希望维持现状——让教会继续在世俗泥潭中挣扎,无暇他顾,而低语会则继续在帷幕之后安稳研究。

“标记,然后,遗忘。”“‘毒焰’”冷漠地建议,“让那火星在凡俗的尘埃与恐惧中自生自灭。若真能侥幸燃起,那逸散的‘烟痕’……或许能为我们后续的‘方位屏障术’改良提供样本参数。”他的结论如同在实验记录上写下冰冷的数据点编号。

七道人影的符文轮廓不再凝聚讨论,重新融汇于各自区域稳定的魔法流之中。圆桌中央的影像彻底消失,只剩下苍白冰冷的静滞幽光与飘荡的云雾。没有投票,没有决议,只有基于理性计算、规避风险、维护组织至上利益后形成的共识:袖手旁观。

散逸的火星?无足轻重的催化剂。

幼鸟的冰冷?潜在的无序溶剂。

恐惧之剑的挣扎?教会枷锁牢固性的验证案例。

教廷可能的追踪?难得的隐蔽力场压力测试。

人类的情感和命运?帷幕之外的喧嚣,无意义的风鸣。

那枚蕴藏着一丝野火的“余烬之触”,就这样被低语者议会彻底定位为一件“测试用品”——一件可能带来少量有用数据、但本质上无关痛痒的实验耗材。至于那火星最终烧毁的是持戒者的手,还是能短暂照亮一小片黑夜?他们漠不关心。只要火星不会蔓延到帷幕之下,不会损害组织的安宁与求知的静谧,那么碎星港所发生的一切,连同那对在雨幕中挣扎的主仆,都只是浩瀚知识之海边缘、微不足道的一缕水汽而已。

议会厅重新陷入只有星图运转和幽光流淌的永恒沉寂。人类的纷争、生命的挣扎、信仰的冲突……这一切,都被那由纯粹求知欲构筑的、冰冷坚硬的“帷幕”,彻底隔绝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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