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的作息习惯,让绝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村广场上,喧嚣嘈杂的篝火聚会,只剩下零星的木炭在灰烬中闪烁着微弱的光点。
“卡瑞,你妈妈太奢侈了!今天招待他们的晚餐,花掉了七天的食物,不,至少是十天!”
村北山坡的小树林里,玛伦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一边对着满满一篮子的残羹冷炙狼吞虎咽。她纤细的手指异常灵巧,精准地剔下鸡骨上最后一丝肉屑,连一点油星都不放过。
“玛伦,你会怪我吗?如果我没带你去,你就不会生病……”卡瑞坐在少女身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意识地搓着膝盖,脸上写满了忐忑。
“只是这样吗……”
玛伦拿起身边的陶罐,清水缓缓倒在手掌上,搓洗着沾满油渍的手指,语气异常平静,“圣主保佑,至少,你给了我一个更清晰的希望,证明我有资格迎接后面的试炼……爸爸和妈妈在天上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
少女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目光投向远方染满半边天的金红霞光。对她来说,亲人逝去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此时此刻,所有的悲伤也只能沉入心底,继续向前。
“你……真的很想成为提灯人?”
卡瑞双手抱头,身体重重地靠向背后粗糙的树干,仰望着被枝叶切割的天空,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可是今天那个人……不,其实妈妈也说过,提灯人的能力不仅仅是苏拉的眷顾,也是一种负担。所有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不,卡瑞,你不能这样说!”玛伦的脸色大变,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慌忙抬起手,指尖在额头上快速画出三角圣礼,“圣主宽恕,我们对伟大的力量一无所知,但苏拉的仁慈是可见的!”
少女的声音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和一丝丝被冒犯的恼怒。她甚至还有点害怕,卡瑞为什么会说出这些偏离信仰的话。
“可是,如果你无法成为提灯人呢?”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刚说完,卡瑞就猛地闭上了嘴,脸上迅速爬满了局促和懊悔,眼神躲闪着不敢看玛伦。
玛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慢慢地、几乎是迟疑地向卡瑞挪近。然后,像是押上了所有的勇气,身体靠上了黑发少年,把头深深地、用力地埋进对方的胸膛,
“卡瑞……我的爸爸和妈妈,都回归了圣主的怀抱……他们正在苏拉的圣座下为我祈祷……我……我很害怕……”
玛伦缩在卡瑞的怀中,肩头微微耸动。声音闷闷的,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卡瑞的脸颊和耳朵瞬间变得滚烫,一股陌生的热流在身体里乱窜。他僵硬地抬起手,犹豫了片刻,终于轻轻地、试探性地环抱住了怀里的少女。
少男少女第一次如此亲密地贴在一起,玛伦柔软的身体带着温热和轻微的颤抖。
“卡瑞……”过了好一会儿,卡瑞的怀里传来少女紧张而羞涩、如同蚊蚋般的呢喃,“如果我注定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你会喜欢我吗?”
玛伦是个好姑娘,玛伦是个勤快的好姑娘,玛伦是个勇敢而勤快的好姑娘——雷娜特、莫库斯、芬恩修士,还有更多的大人,这种评价,从小到大,无数次地在卡瑞的耳边重复着。
幼时的卡瑞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觉得这个总比自己跑得快、力气也不小的女孩太过好强,随时随地都在对自己发起挑战。直到年岁渐长,卡瑞才懵懵懂懂觉得有些不正常,也酝酿起一丝丝奇妙的情愫。
“可是……我成为提灯人,可能会离开这里。”
卡瑞的脸颊依旧滚烫,声音也有些发紧,他环抱着玛伦的手臂稍稍放松了些,“妈妈希望我能留在这里,或者成为领主的家族提灯人……但我想加入教会,加入圣剑修士团。”
玛伦搂着卡瑞的双手猛地一颤,几秒钟后,她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一样,迅速地从卡瑞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头也微微垂着:“是吗……你会把所有的虔诚都奉献给圣主苏拉……成为一位高尚的武装修士……”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失望像沉重的铅块坠在心头,琥珀色的眼睛里,迅速积聚起水光,晶莹的泪珠在流转。
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蔓延时,一阵微弱的枝叶摩擦和衣物窸窣的噪音,夹杂着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不远的树林深处传来,打断了少男少女间尴尬的相处。
“不,大人,十二克朗不能再少了……我更年轻!”
村妇的声音带着讨价还价和刻意的引诱,阴暗的树影下,她一边解开束缚裙衣的细绳,一边又故意用手臂阻挡着小军官那双越来越急躁、在她身上乱摸的手。
“可以……但你必须让我……获得更多的快乐……嘿嘿……”
小军官急不可耐,他粗暴地扯下了村妇胸前最后那点可怜的遮挡,毛糙的大手贪婪地捂在了村妇那雪白的胸脯上,同时另一只手急切地撩起了对方的裙摆。
树林里,沉重的、野兽般的男人喘息与女人刻意压抑却又婉转颤抖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仅仅隔着十几米,躲在一棵粗大树干后的卡瑞和玛伦完全惊呆了。两人都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竖着耳朵,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羞窘和慌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场发生在阴暗树林里的公平交易结束,小军官心满意足,村妇满载而归。
四周重新陷入令人心慌的寂静,大树后的卡瑞和玛伦感觉口干舌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了。
“我……我得走了……再不回去,姐姐会发现我没在卧室里……”
玛伦回过神,猛地推开了卡瑞的身体,脸红得像熟透的巨果莓。
一只手慌乱地挡住胸口,仿佛那小军官刚才触碰的是她,另一只手则死死地压着裙摆,像要阻止什么看不见的入侵。她甚至都不敢再看卡瑞一眼,像只受惊的小鹿,低着头仓皇地逃离了小树林。
望着少女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卡瑞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指节擦拭着鼻尖。心,也比刚才跳动的更加厉害,不断地撞击着肋骨,想要逃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