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仅仅是杯水车薪的挣扎。
“该死!数量太多了!”一名藏身于广告牌支架后的执行者嘶吼着,手中的冲锋枪枪口喷吐着火舌,将一条试图缠上他脚踝的藤蔓打得汁液(或者说熔融金属)飞溅!但更多的藤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银色食人鱼,从破损的窗户、通风管道、甚至他脚下的金属支架缝隙中无声无息地涌现!它们无视子弹的灼烧,带着一种冰冷而执拗的意志,前仆后继地涌来!每一次特制弹药的消耗,都意味着防御圈的急剧缩小!
这绝非战术层面的对抗,而是个体生命在对抗一座正在“活”过来的金属城市!一座由无穷无尽、自我复制的纳米机械构成的、拥有集体意志的恐怖蜂巢!
即使是南湘学院千锤百炼的精锐,在这银色狂潮面前也只能步步后退!大部分人当机立断,如同壁虎般沿着湿滑的外墙或预置的速降索,试图从高楼的另一侧脱离这金属的绞肉机,寻求喘息之机后再做打算。但仍有几名队员,或因位置过于深入,或因被藤蔓瞬间封死了退路,被困在了建筑的“内脏”深处!
“操!出口被堵死了!”
“A3区域被困!重复!A3区域被困!请求……”
加密频道里传来被困者急促而绝望的呼叫,旋即被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某种高频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淹没!那些银白色的藤蔓在封闭空间内,如同最狡诈的毒蛇猎手,利用地形和数量优势,灵巧地躲避着零星射来的特制子弹,同时从刁钻的角度——天花板通风口、地板裂缝、承重柱后方——闪电般探出!
困兽之斗,绝望的终局。被金属蜂巢吞噬的猎物,如果没有发生变数,没有生还的可能。
与此同时,整座城市在银白色的“癌变”下痛苦呻吟。蔓藤的瘟疫以几何级数疯狂扩散!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液态金属血管,贪婪地侵占着新的街区!玻璃幕墙在缠绕的巨力下呻吟着碎裂,钢筋水泥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更多的市民如同受惊的蚁群,在暴雨和末日的双重压迫下,哭喊着、推搡着涌上混乱不堪的街道!恐慌如同实质的病毒,在湿冷的空气中疯狂传播!
若非学院执行部以铁腕在周边区域设立了多重物理和信息封锁线,同时拼尽全力疏导、救援民众并进行近乎严苛的信息管制——屏蔽信号、驱离记者、植入虚假新闻,这场足以颠覆世界观的金属天灾,恐怕早已通过社交媒体引爆全球恐慌!但渡鸦组长心知肚明,这脆弱的“帷幕”即将被彻底撕碎!一旦那些贪婪的银色蔓藤突破封锁线,蔓延到更广阔的区域……隐瞒将成为天方夜谭!而那时,造成的灾难性连锁反应——社会秩序崩溃、国际势力介入、恐慌性撤离引发的踩踏与混乱——将是无法挽回的地狱图景!
————
“Magnifique!多么…伟大的力量!” 伽利尔摩·布鲁尼双手紧紧抓住湿冷的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金丝眼镜后的双眼爆发出近乎癫狂的炽热光芒,死死盯着远方那在雷暴与银光中扭曲变形的城市天际线,以及那几座如同神之权杖般耸立的银色尖塔!“如果尼古拉·特斯拉有幸能够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感到自豪。”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朝圣般的狂热,“他未完成的、被世俗恐惧所扼杀的伟大造物……终于在我的手中!跨越了时间的阻隔!臻至……完美的终极形态!这才是……能量与生命完美融合!驾驭雷霆、重塑物质的……‘主宰者’(Dominator)应有的姿态!”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数十年前,意大利北部那座阴冷、布满精密仪器与禁忌标本的地下实验室。记忆的闸门打开,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清晰浮现:一个被束缚在手术台上的“样本”——那是他早期获得的、技术尚不成熟的寄生体宿主。那副尊容……早已超越了“恐怖”的范畴。肌肉组织被蠕动的银色丝线替代,骨骼扭曲变形如同熔铸失败的金属雕塑,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破布,勉强覆盖着下方那不断搏动、流淌着银色光泽的“内在”。正常人只需瞥上一眼,SAN值就会瞬间清零,陷入彻底的疯狂或呕吐。
但年轻的伽利尔摩没有。他眼中只有……造物的瑰丽!如同米开朗基罗看到了沉睡在大理石中的大卫!他在那个活地狱般的样本旁,不眠不休地度过了整整一周!解剖、取样、刺激、观测、记录……用最冰冷的手术刀和最精密的仪器,剖析着那超越人伦的生命奇迹!越是深入那禁忌的领域,他越是惊叹于特斯拉那惊世骇俗、甚至触及“神之领域”的奇思妙想!那些精妙的能量转化回路、那近乎完美的纳米集群协作模式、那在血肉与金属间自由转换的生命形态……每一项都足以颠覆整个现代生物学和材料学的基石!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愤怒与不解!1895年那场该死的实验室大火!那些被烧成灰烬的、无价的研究笔记!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特斯拉本人,这位他视为精神导师的天才,竟然就此中断了这项足以改写人类文明进程的伟业!仅仅因为……几个微不足道的“意外”伤亡?在伽利尔摩看来,这简直是对科学圣殿最不可饶恕的亵渎!如同达芬奇因为解剖尸体被教会谴责就烧毁了自己所有的解剖手稿!愚昧!短视!不可理喻!
于是,执念化为疯狂的燃料。他耗费了超过十年光阴,动用了革新社难以计数的资源,甚至不惜进行无数在伦理深渊边缘游走的禁忌实验,一次、又一次地对这个源自特斯拉的“遗产”进行迭代、强化、优化!剔除不稳定的基因(或者说代码),增强能量吸收与转化效率,赋予其更强大的环境适应性与形态可塑性……这一切,只为无限接近他心中那个“完美”的蓝图——一个能真正驾驭宇宙间磅礴能量、超越碳基生命桎梏的终极形态!
而此刻,眼前这幅由雷暴、银色蔓藤、高耸尖塔和绝望城市共同构成的末日画卷,就是他毕生追求的、最辉煌的“杰作”在现实中的完美投影!作为一名研究者,一种凌驾于**之上的、纯粹而癫狂的成就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的灵魂!这是造物主才能品尝的极乐!
“现在!”伽利尔摩猛地转过身,眼中燃烧着如同邪教先知般狂热的光芒,指向远处那些在银色蔓藤追猎下狼狈躲避、零星开火反击的学院执行者,“是时候惩戒这些胆敢冒渎您的蝼蚁们了。让他们在恐惧中四处逃窜!”他的声音因亢奋而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残忍快意。
一旁的白隼,看着这个几分钟前还保持着老派学者优雅风度的老人,此刻却如同刚从亚马逊丛林深处某个血祭仪式上走下来的狂信徒,巨大的反差让她淡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错愕。
“他……怎么突然变得跟磕了过期的致幻蘑菇一样神经兮兮……”白隼忍不住低声吐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曾经说过:‘这世上每一个伟大的事物都是由神经质的人创造的。’(Toutes les grandes choses sont faites par des nerveux.)”但在这时,白菡忽然想起了眼前这个老人刚才向她们展示的那副可怕景象,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博士此刻所展现的‘伟大’……坦白说,与创造关系不大。这更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了被诸神诅咒的……‘亵渎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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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死斗,双方都打算致对方于死地。一方是冰冷的、无穷无尽的金属蜂巢,另一方则是为了生存和职责而战的渺小人类!
“紫苑!停下!拜托别这样做!”意识到远方那些学院同伴们的生命岌岌可危,苏泠心急如焚。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了几步,试图靠近那个漠然注视着一切的银白身影,她不想看到事情变得更糟糕。
然而,这充满担忧和绝望的靠近,在“紫苑”——这具已被蜂巢意志彻底接管、运行着冰冷逻辑的终极兵器——的感知系统中,被瞬间解析为……威胁接近!
那双冰冷的银瞳,如同高速摄像机般,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苏泠身上。没有愤怒,没有警告,只有一种……被程序触发的、高效的清除指令。
嗡……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苏泠!比棚屋外的暴雨更冰冷!比狙击手的杀意更直接!那是……被更高维度存在“标记”的恐怖感!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沙!沙!沙!
数条潜伏在苏泠脚下阴影中、如同毒蛇般蛰伏的银白色藤蔓,如同得到了最高指令的猎犬,骤然暴起!它们带着冰冷的金属腥气,快如闪电!一条粗壮如蟒的藤蔓瞬间缠上她纤细的脚踝,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力猛地收紧!另外几条则如同灵巧的毒蛇,沿着她修长紧绷的小腿曲线向上飞速缠绕!膝盖、大腿、腰肢……所过之处,单薄湿透的衣物被轻易撕裂,冰冷的、带着细微金属颗粒感的藤蔓表面,与苏泠温热的、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肌肤紧密相贴!
“呃啊!”苏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她的双臂已被更多藤蔓死死缠住,反剪到身后!更多的藤蔓如同活着的银色枷锁,缠绕上她的脖颈、胸口、腰腹!力量之大,瞬间将她所有的挣扎化为徒劳!她像一个被蛛网捕获的、最精美的猎物,被强行悬吊离地数寸!每一根手指、每一寸关节都被冰冷而坚韧的金属藤蔓死死禁锢,连最细微的颤动都无法做到!
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这感觉……与当初在楚熙掌控下的蛇巢中被束缚玩弄时如出一辙!甚至更甚!那时的束缚带着施虐的情欲,而此刻……只有纯粹的、冰冷的、高效的禁锢!恶寒与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嗬……嗬……”苏泠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艰难!藤蔓在胸口和腰腹处收得极紧,如同数道冰冷的钢铁箍环!每一次试图吸气,都感觉肺部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缺氧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原本因“荆棘环”而虚弱不堪的身体,此刻更是连一丝挣扎的力量都榨不出来了!她只能如同离水的鱼般,徒劳地张着嘴,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银色的长发凌乱地粘在汗湿惨白的脸颊上,红宝石般的眼眸因痛苦和窒息而翻起绝望的水光。
冰冷的金属藤蔓感受着怀中猎物温软躯体的微弱挣扎和逐渐升高的体温,如同最精密的刑具,无声地、冷酷地执行着“禁锢”的指令,将她彻底献祭在新生“女王”的意志祭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