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还因哀戚与绝望而泫然欲泣的少女面容,此刻已彻底冻结。如同覆盖了一层永不融化的万年玄冰。所有的温度、所有的情感波动,甚至那令人心悸的扭曲爱欲,都从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彻底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俯瞰尘埃般的、非人的漠然。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液态金属,沉甸甸地弥漫在狭小的棚屋内,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这绝非紫苑曾有过的任何状态,它更像一尊刚刚被唤醒的、披着人形外皮的……远古神祇的冰冷造物。
苏泠的背脊瞬间爬满细密的冷汗,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如同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极致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炸开,直冲天灵盖!即使是“他”曾经在战场上直面过的、那些足以撕裂钢铁巨兽的S级异形,也从未给过她如此纯粹、如此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这感觉,仿佛直面宇宙深空本身的无垠与死寂。
“紫苑……”苏泠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在冰面上行走,“你的样子……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试图在那双冰冷的银瞳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关切是真切的,尽管恐惧如影随形。
“……”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紫苑——或者说,此刻占据这具躯壳的存在——那双纯粹的银白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漠然地扫视着棚屋破败的环境:滴水的屋顶、堆积的渔网、污浊的地面……视线掠过苏泠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背景摆设。那目光中的疏离,比最锋利的刀刃更伤人。
咻——!
就在这时!那如同毒蛇吐信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再一次撕裂雨幕,从同一个方向激射而来!是那个狙击手!在目睹了目标“死而复生”、城市陷入银色蔓藤地狱后,他竟依然执着地扣动了扳机!子弹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动能,直指紫苑的后心!这一次,他似乎汲取了教训,选择的弹道更加刁钻致命!
然而——
滋啦!
一道幽蓝色的、仅有尺许长的电弧,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毫无征兆地在紫苑身后数尺的空气中凭空闪现!精准地拦截在那枚致命的弹头之前!
没有剧烈的碰撞声,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的“嗤”响!那枚足以撕裂装甲的狙击子弹,在接触到电弧的瞬间,就像被投入了无形的强酸池!弹头结构在狂暴的电磁场和瞬间产生的高温下(法拉第感应加热效应)发生了肉眼可见的软化、扭曲、最终被熔化成了一小滩炽红的金属液滴,如同被拍死的蚊虫般无力地溅落在潮湿的地面上,迅速冷却成几颗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疙瘩。
紫苑缓缓地、以一种带着非人韵律的姿态转过身。那双冰冷的银瞳,精准地锁定了远处那栋狙击手藏身的居民楼天台。目光中蕴含的森寒之意,足以让西伯利亚的冻土都为之开裂!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如同人类看待脚下蚂蚁巢穴被水淹没时的、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然。如同在注视一件已经失去存在价值的……死物。
没有吟唱,没有手势。
只是意念微动。
咔嚓——轰!!!!
一道刺目欲盲、粗壮得如同神话中雷神之矛的狂暴闪电,毫无预兆地从依旧翻腾着雷暴的铅灰色云层中悍然劈落!目标精准无比——正是那座藏匿着狙击手的居民楼天台!
三万安培!甚至更高!足以瞬间汽化钢铁的恐怖电流,如同愤怒的银龙,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贯入那片狭小的空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巨大的爆鸣声姗姗来迟,震得整片街区都在颤抖!被直接命中的天台区域,如同被投入了太阳核心!钢筋混凝土瞬间被碳化、熔融、汽化!炽热的高温等离子体伴随着冲击波横扫而出!玻璃幕墙如同脆弱的糖晶般轰然粉碎!烈焰如同地狱之花,在暴雨中依然顽强地、贪婪地瞬间吞噬了整层楼宇!浓烟裹挟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那是人体在极端高温下瞬间碳化的气味)和臭氧的辛辣,冲天而起!
火光映照在远处废弃写字楼顶,“渡鸦”组长被战术目镜保护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那片瞬间化作炼狱的区域。那画面如同烙铁,狠狠灼烫着他的视网膜,带来生理性的刺痛!他清楚地知道,那里……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那个擅自开枪的队员,连同那片空间的一切存在,都在那神罚般的雷击下……彻底湮灭了!
嗡……
几乎在雷击落下的同时,城市各处那些覆盖着建筑的银白色“蔓藤网络”,如同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搏动得更加剧烈!幽蓝色的能量涟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更多的、闪烁着水银光泽的“根须”破开柏油路面、撕裂绿化带、穿透建筑物的薄弱点,疯狂地向外蔓延、增殖!如同活着的银色瘟疫,贪婪地吞噬着城市的空间。藤蔓缠绕在建筑物上,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被巨力挤压扭曲的呻吟!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在墙体上蔓延,碎石簌簌落下!被困在建筑内的人们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叫,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上混乱的街道!
“该死!”渡鸦狠狠一拳砸在湿冷的水泥地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头痛欲裂!短短几分钟,局面彻底失控!从队员擅自狙杀失联,到目标“复活”引发城市级异变,再到这神迹般的反击……一切都超出了预案的极限!
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以最简洁、最冰冷的语言,通过加密线路,向皓石塔最高层的那个男人汇报了眼前这场灾难的核心要点:目标的惊人再生、城市的蔓藤异变、其疑似作为能量吸收“器官”的功能、以及那足以引动天罚的恐怖力量。
通讯那头,关河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依旧平稳得听不出波澜,如同在讨论一份日常报告:
“‘器官’么……将机械的精密与植物的掠夺性和环境适应性完美融合,甚至能引导、利用自然界的磅礴雷能……”他顿了顿,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近乎学术探讨般的兴味,“这倒真是……生命形态学上一个令人着迷的悖论与统一。达尔文与特斯拉的奇妙结合体?”
这轻描淡写的评价,却让渡鸦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目标的价值与危险等级,已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处理的态度,却冷酷依旧。
“那么,现在该怎么做?”渡鸦的声音带着铁锈般的沙哑。
“去做任何你认为有必要做的事吧,先生。”关河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裁决权,“那边,就拜托你们处理了。” 通讯随即被干脆利落地切断。
冰冷的决断,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渡鸦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几十年的铁血生涯,让他无比清楚这句话的分量——清除威胁,不计代价。那个队员的诡异行为、其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此刻都已不重要。学院的核心信条是守护秩序与安全,而眼前这个失控的“蜂巢女王”和她疯狂增殖的金属蔓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整座城市拖入深渊!
个人情感?同僚之谊?在学院这座冰冷机器的齿轮面前,皆是尘埃。
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硝烟、雨水和臭氧的冰冷空气,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火的刀锋,再无半分迷惘。按下对讲键,他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冰冷、清晰、斩钉截铁地传达到每一个潜伏在雨幕中的执行者耳中:
“全体注意!目标已确认进入不可逆失控状态!威胁等级:灭绝级(Extinction-Level)!交涉窗口关闭!重复,交涉窗口关闭!” 他的声音如同宣告末日的丧钟,“区域内所有单位,执行最高优先级指令——对核心危险目标,即刻发动……歼灭作战!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核心!”
命令落下的瞬间!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
如同点燃了死亡交响曲的序章!无数道火舌从城市各处阴影中——废弃楼宇的窗口、广告牌的背面、下水道的格栅口——猛然喷吐而出!灼热的弹流划破冰冷的雨幕,编织成一张致命的金属风暴网,目标只有一个——棚屋前那个银发银瞳、漠然而立的纤细身影!
然而——
滋啦!滋啦!滋啦!滋啦!
刺耳的电流尖啸声密集响起!在紫苑身体周围数米的空间内,无数道幽蓝色的电弧凭空闪现、交织!它们并非均匀的护罩,而是如同拥有智能的防御矩阵,精准地迎向每一枚袭来的弹头!无论是高速旋转的穿甲弹芯,还是内藏高爆物的特殊弹头,在接触到那狂暴电磁场的瞬间,动能被瞬间偏转、结构被高温熔毁!如同扑火的飞蛾,化作漫天四溅的炽热金属液滴和细小的爆炸火光!叮叮当当的弹壳和被熔毁的金属残渣如同死亡的雨点,密集地砸落在紫苑脚下的积水中。
那层无形的屏障,在密集火力的轰击下,终于显露出了其狰狞的全貌——一个由超高强度、高频变化的电磁场构成的、绝对致命的球形防御圈!它如同神祇的领域,将一切物理层面的攻击拒之门外!
“换装!‘破甲锥’!瞄准能量场节点饱和射击!” 渡鸦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动摇。
训练有素的执行者们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快如闪电!昂贵的狙击步枪被毫不怜惜地丢弃在泥泞中(反正报销的是学院经费),他们迅速从战术背心或腿挂枪套中拔出特制的大口径手枪或冲锋枪,枪膛内压入的,是弹壳上蚀刻着精密回路的特制弹药——“微械穿甲弹”(Micro-mechanical
Armor Piercing)!这些子弹内部填充着纳米级的相变金属粉和微型高能炸药,专为撕裂能量护盾和异形生物坚韧外甲而设计!
但,就在他们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沙沙沙沙——!
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亿万金属节肢摩擦的声响,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些覆盖在建筑物表面的银白色“蔓藤”,如同被激怒的金属巨蟒,骤然活化了!它们以远超之前的、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和精准度,如同拥有独立的感知系统,瞬间锁定了每一个暴露火力点的执行者位置!
坚韧的藤蔓无视物理阻碍,如同液态金属般轻易挤碎了窗户、穿透了薄弱的墙壁、甚至从通风管道中汹涌而出!它们带着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袭向藏身其中的执行者!
“敌袭!来自建筑内部!!”惊呼声在加密频道中炸响!
饶是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面对这来自“建筑物本身”的突袭,也感到了措手不及的寒意!但他们反应极快!几乎在藤蔓袭来的瞬间,枪口已然调转!不再瞄准远处的紫苑,而是朝着这些近在咫尺的、散发着金属寒光的致命“触手”猛烈开火!
噗!噗!噗!
特制的“微械穿甲弹”狠狠贯入袭来的银白色藤蔓!弹头内部的微型炸药被触发,瞬间释放出定向冲击波和超高温射流!同时,内部的纳米级相变金属粉在高温下瞬间液化、汽化,产生剧烈的化学蚀刻反应!
“嘶——!!!”
被击中的藤蔓部位,瞬间爆开大团炽热的白色气雾,那是金属氧化/蚀刻产生的蒸汽!坚韧的银色表皮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变黑、碳化、崩裂!藤蔓内部仿佛传来一种非人的、如同高频电流短路般的痛苦尖啸!整条藤蔓如同被烙铁烫到的巨蛇,疯狂地扭曲、抽搐、痉挛!攻击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有效!但这种弹药极其昂贵,数量有限!而且,藤蔓的数量……太多了!它们如同无穷无尽的银色潮水,正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栋被覆盖的建筑中……源源不断地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