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凌的后脑勺还贴着片潮湿的苔藓，腥气混着腐叶的霉味往鼻腔钻。
他撑着地面坐起时，指腹陷进层厚厚的落叶里，腐殖质的软腻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这落叶比蓝星山里的厚三倍，积压的潮气透过运动裤渗进来，凉得像贴了块冰。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传送时的眩晕感还没散尽，眼前的光斑晃了晃才稳住。
视线所及是密不透风的绿，参天古树的枝干缠满碗口粗的藤蔓，叶片边缘泛着极淡的银蓝荧光，阳光透过层叠的叶隙漏下来，在地面织出晃动的金网，网眼里却缠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灰雾。
这雾在蓝星从没有过，碰一下指尖就泛起微凉的麻，像触到了未散尽的星界能量。
“李洋？”
沈天凌扬声喊了句，声音撞在树干上，弹回来时已变得闷哑，被远处传来的兽吼盖了大半。
那嘶吼不是蓝星任何一种野兽的声线，低沉得像地底的滚雷，中间还夹着尖锐的嘶鸣，像金属摩擦，听得人后颈发紧。
他猛地站起，动作太急带起阵眩晕，下意识扶住身旁的古树。
树皮糙得硌手，指尖摸到道深沟，凑近了才发现是道爪痕——痕迹新鲜得发亮，边缘的树汁还在缓缓渗出，呈诡异的暗紫色，滴在落叶上瞬间灼出个小坑。
沈天凌瞳孔一缩，这爪力少说也有千斤，比武道馆里测试用的合金靶还硬。
“空间钥匙。”他低声念着，指尖在脖间划过。
那块嵌着黑曜石的金属牌突然发烫，嗡鸣着浮到半空，一道淡蓝色的光纹从牌面散开，裹住他的手腕。
下一秒，雷元枪的枪尖率先刺破光纹，银纹在昏暗的丛林里骤然亮起，像把劈开绿雾的银刀，枪身带出的气流吹散了周围的灰雾，露出地面上一串杂乱的脚印——有他的，有双稍小的鞋印，但到十米外的藤蔓丛前，那串鞋印突然断了，地上只有道被重物拖拽的深痕，缠满了带刺的藤蔓。
沈天凌握紧雷元枪，枪身的银纹轻轻震颤，像是在预警。
他顺着那道拖痕往前走，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响，每一步都踩在光斑与阴影的交界处。空气里除了腐叶味，还多了丝淡淡的血腥气，混着种类似檀香的陌生香气，从藤蔓丛后飘过来。
“吼——！”左侧突然传来兽吼，震得树叶簌簌掉落。
沈天凌猛地旋身，雷元枪横在胸前，银纹爆发出刺眼的光——只见三米外的灌木丛里，一双琥珀色的兽瞳正死死盯着他，瞳仁竖得像道缝，藏在摇曳的荧光叶后，呼吸时喷出的白气里裹着灰雾，落在草叶上瞬间让叶片蜷曲。
他没动，指尖扣紧枪柄，虎口的旧伤被震得发麻。
余光瞥见拖痕尽头的藤蔓丛在轻轻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雷元枪的嗡鸣越来越急，银纹映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宋玉欣教过的星界常识：“星界生物对活物气息极敏感，保持气势，别露怯。”
沈天凌缓缓抬枪，枪尖直指那双兽瞳，喉间滚出低喝：“滚。”
话音落时，雷元枪的银纹突然炸开寸许长的电光，噼啪声惊得那野兽往后缩了缩。远处的兽吼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像是在呼应这头野兽。
沈天凌没敢分神，目光死死锁着灌木丛里的动静，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腰间的急救包——不管拖痕里是谁，他都得先闯过眼前这关。
藤蔓丛后的晃动越来越剧烈，突然传来“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挣扎着抓藤蔓。
沈天凌的心猛地一提，握紧雷元枪的手更紧了——不管是李洋还是别人，他都必须把人从这鬼地方带出去。
荧光叶的光芒在他身后明明灭灭，雷元枪的银纹与远处的兽吼共振，在这片陌生的星界丛林里，织成一张紧绷的网，而他就站在网中央，枪尖向前，半步不退。
“这星域生物的身体素质等级大概达到了八级，还能够应付。”
沈天凌的呼吸猛地顿在喉咙口，雷元枪的枪身被他攥得咯吱作响。那不是普通的猴子——它站起身比两人还高，灰黑色的毛发纠结着暗紫色的汁液，像是刚从腐泥潭里爬出来，每根毛发都硬得像钢针，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最骇人的是它的脸，塌鼻梁下裂着道歪歪扭扭的嘴，嘴角挂着的血珠顺着獠牙往下滴，砸在落叶上，洇出深褐的痕。
而它那只毛茸茸的巨爪里，正拎着半截断臂。
手腕处的伤口参差不齐，显然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断口还在缓缓渗血，滴落在地的血珠却更稠。
这是蓝星人类的血。
可那只手的指甲缝里，嵌着点熟悉的辣椒粉，指尖还缠着半圈磨白的帆布绳头，像极了李洋总用来捆背包的那种。
“嗬……”巨猴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类似嘲笑的低吼，巨爪突然扬起，将断臂往沈天凌面前晃了晃。
断手的手指还微微蜷着，像是死前还在抓什么东西，沈天凌的目光扫过那截手腕——没有李洋手腕上那颗小小的朱砂痣，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却又被更深的寒意攥紧。不管这是谁的手，落在这怪物手里，都意味着附近还有更多的危险。
雷元枪的银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枪身剧烈震颤，像是被激怒的蛇。
沈天凌能感觉到枪身传来的灼烫，顺着手臂爬向心脏，那是雷劲被星兽气息刺激的反应。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虎口的旧伤裂开细缝，血珠滴在枪身上，被银纹瞬间吸走，枪尖的光芒更盛了，像要把这昏暗的丛林劈开道口子。
“放下。”沈天凌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雷元枪的震颤，每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他往前迈了半步，枪尖离巨猴的爪子不过三米，银纹里的电光噼啪作响，映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清晰。
刚才拖痕尽头的藤蔓丛还在动，那动静比之前更急了，像是里面的人也看到了这只巨猴。
巨猴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它猛地将断臂往嘴里送，獠牙咬碎骨头的脆响在寂静的丛林里炸开，像有人在耳边掰断树枝。
暗紫色的汁液混着碎骨渣从它嘴角漏下来，滴在沈天凌的运动鞋前，灼得地面的落叶蜷起焦边。
沈天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那截断臂的袖口——是件洗得发白的外套，和李洋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虽然没有朱砂痣，但这袖口的磨痕、那点辣椒粉……心脏像是被巨猴的爪子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让你放下！”他猛地旋身，雷元枪在半空划出道银弧，枪尖带起的气劲撕裂空气，将巨猴面前的藤蔓劈得粉碎。
银纹里的电光顺着枪势炸开，在巨猴灰黑的毛发上留下几道焦痕，空气中顿时弥漫开皮毛烧焦的糊味，混着那股檀香般的陌生香气，呛得人发呕。
巨猴被激怒了，猛地咆哮起来，声浪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掉落，荧光叶的银蓝光芒剧烈闪烁，像是在恐惧。
它扔掉手里的断臂，巨爪带着腥风拍向沈天凌，爪尖划过空气时，竟带出几道淡紫色的爪风，落在树干上，瞬间削下碗口粗的一块木头，切口光滑得像被利刃切过。
沈天凌侧身避开，雷元枪在地面划出半圈银线，带起的落叶混着电光扫向巨猴的腿。
“嘭”的一声，枪尖撞在它的膝盖上，却只震得它晃了晃，那毛发下的皮肉硬得像裹了层铁甲。
沈天凌借着反作用力后跳，后背撞在古树上，树皮的糙粒硌得他生疼，却让他更清醒——这星域生物的防御力，比他想象的更强。
藤蔓丛的晃动突然停了。
沈天凌眼角余光瞥见那里的藤蔓被悄无声息地拨开一道缝，露出半只沾着血的帆布鞋。
鞋边还沾着土。
巨猴的注意力全在沈天凌身上，没发现身后的动静。
沈天凌握紧雷元枪，故意又往前冲了半步，枪尖直指巨猴的眼睛，银纹的光芒晃得它眯起了眼。
就在这瞬间，他用余光给藤蔓丛的方向递了个眼神——快走。
雷元枪的枪尖突然转向，不是刺向眼睛，而是猛地往下一沉，枪柄重重砸在巨猴的脚踝上。
巨猴吃痛，往前踉跄了半步，露出了身后的空当。
沈天凌听见藤蔓丛传来极轻的窸窣声，知道有人在动，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却也更决绝——必须拖住这怪物。
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处的雷劲疯狂翻涌，顺着经脉涌向枪尖，银纹里的电光凝成实质，像条蓄势待发的银蛇。
巨猴回过神，愤怒地咆哮着再次挥爪拍来，沈天凌却迎着那道爪风，猛地旋身，雷元枪在他手中划出个完美的圆弧，银蛇般的电光顺着枪势炸开——
“雷殛千钧！”
无数道细小的雷球从枪尖涌出，织成张闪着银光的网，朝着巨猴的面门罩去。
爆炸声里，沈天凌死死盯着藤蔓丛的方向，那里的帆布鞋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几片被踩落的荧光叶，在地上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