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道裂缝像活物般张大,边缘的紫黑色不断吞噬着夜空,连最亮的那几颗星都被卷了进去,化作一闪而逝的光点。
骨骼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顺着脊椎往裂缝深处猛拽,喉间涌上的腥甜混着被扯散的呼吸,让他猛地弓起脊背。
耳膜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正往耳道里钻,眼角余光里,衣角被扯得猎猎作响,连额前的碎发都根根倒竖,朝着那道紫黑色的裂口直直绷紧。
视线突然被拉得狭长,夜空的星子在视网膜上拖成扭曲的光带,裂缝边缘翻涌的紫雾像活过来的藤蔓,正顺着吸力缠上他的脚踝——那感觉诡异又真切,像是坠入没有底的漩涡,五脏六腑都在胸腔里错了位,却在失重感最烈的刹那,听见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穿透了所有轰鸣。
吸力骤然增强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脚底板彻底离了地,碎石从他鞋边簌簌坠落,坠入崖底的黑暗。
“凌哥——!”李洋的惊叫声被狂风撕得粉碎。
他整个人像片被卷走的落叶,帆布包从肩头飞脱,里面的桂花糕、压缩饼干混着泥土在空中乱撞。
一棵碗口粗的松树被连根拔起,树根带着大块的红土,擦着李洋的胳膊飞过,树皮刮得他小臂火辣辣地疼。
他下意识去抓沈天凌的手,指尖却只擦过对方的手腕,那里还留着雷元枪柄磨出的茧子,冰凉又熟悉。
沈天凌猛地回身,雷元枪横扫而出,枪尖精准地勾住李洋的帆布包带。
“抓紧!”
他嘶吼着,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像蚯蚓般爬上手背。
但吸力比想象中更恐怖,那力道根本不是人力能抗衡的——枪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银纹瞬间黯淡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
他眼睁睁看着李洋的手指从自己腕间滑落,对方惊恐的脸在旋转的气流中越来越模糊,被裹挟着往裂缝里飘。
“操!”
沈天凌爆了句粗口,索性松开持枪的手,任由雷元枪被吸力卷得翻飞,自己则像颗出膛的炮弹,扑过去死死抱住李洋的腰。
两人撞在一起的瞬间,又被一股更强的力道扯向高空,沈天凌能感觉到李洋的心跳撞在自己胸口,像擂鼓,带着濒死的慌乱。
周围的景象彻底乱了套。成片的树木被连根拔起,红土混着松针在空中形成旋转的旋涡,崖边的巨石被撕开裂缝,碎石像暴雨般砸落,却在靠近裂缝时突然失重,轻飘飘地往上飞。
沈天凌的白T恤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领口灌进的风带着冰碴子,刮得他喉咙生疼。他低头时,看见自己的手指正嵌入李洋的背,对方的牛仔裤被碎石划破,渗出血珠,混着泥土粘在两人身上。
裂缝的边缘泛着妖异的紫光,像一张巨大的嘴。
靠近时,沈天凌才发现裂缝内部不是黑暗,而是无数扭曲的光影,像被打碎的镜子,映出千奇百怪的碎片——有燃烧的城市,有冰封的山脉,还有些看不清的人影在光影里挣扎。
吸力在此刻达到顶峰,两人像被投入漩涡的石子,身不由己地旋转着,最后被那道紫缝彻底吞没。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雷元枪的悲鸣里。那杆枪被卷在他们身后,银纹爆发出最后的光亮,像试图拉住他们的手,却最终一同坠入无边的光影乱流。
李洋的惊叫声在耳边炸开,又突然消失,只剩下沈天凌死死攥着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在无数飞旋的树木、土壤和破碎的光影中,一同被裂缝吞入,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天空的裂缝在吞噬一切后,仍在缓慢蔓延,紫黑色的边缘舔舐着残存的夜空,仿佛要将整个临山,连同所有的记忆与痕迹,都彻底卷入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中。
……
【临山突发星界裂缝,专家鉴定危险程度可能达到二级】
【临海市惨遭星界入侵,本市已封锁现场,大批军队正在赶往路途中】
【凌晨一点星界入侵,大约有上百人被迫进入星界,救援队率先进入星界,实施救援行动】
指节捏得手机壳发出生脆的裂响,屏幕上滚动的临山新闻被指腹按得变了形。
萧鱼儿猛地抬身,椅腿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吱呀声,眼底的红血丝混着急切:“宋老师,你要是不想救他,也别想拦着我!”
宋玉欣指尖在桌沿顿了顿,长睫垂落时掩住眸底的沉郁,叹息漫过唇角时带着气音:“天凌是我徒弟,小柔那丫头也在临山。”
“苏晚柔?”萧鱼儿眉峰猛地挑起,前倾的身子几乎要撞翻对面的茶杯,瞳孔里的惊惶混着错愕。
“嗯。”宋玉欣指尖点在桌角摊开的星界资料上,泛黄的纸页被指腹碾出浅痕,“星界的事我比你熟,经手的裂缝没有二十也有十五起。新星界刚出现时,裂缝就像没扎根的浮萍,头两天进去的人,落点能偏出百里。”
她抬眼时,眸光沉得像浸了水的墨,“只有等它彻底稳定,裂缝入口才会固定。现在……”
话音顿在半空,萧鱼儿攥紧的拳头发白,指缝里漏出的气音带着颤:“等?我弟弟在里面多待一秒都可能……”
“我知道。”宋玉欣抬手按了按额角,腕间的银链滑过资料上“临山坐标”四个字,“但现在闯进去,连你自己都会迷失在星界褶皱里。”
“明天晚上?不——”宋玉欣指尖在桌面碾过,语气里带着点咬牙的意味,尾音扫过键盘时带起轻响,“今天晚上就进去。一个二徒弟一个三徒弟,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话音落时,她端起桌边的黑咖啡一饮而尽,陶瓷杯底磕在桌面发出闷响,残留的咖啡渍顺着杯壁往下淌,在星界地图边缘洇出浅褐色的痕。
没等萧鱼儿接话,她已转过身,椅子滑轮在地板上滑出轻响,后背抵着桌沿时,指尖已落在键盘上。
屏幕幽蓝的光映在她微蹙的眉峰上,星界裂痕的三维模型正在画面里缓缓旋转,参数数据流像瀑布般往下滚,她敲击键盘的指节绷得发白,光标在“临山裂缝坐标预测”的文档里飞快移动,侧脸被屏幕光切出冷硬的线条,方才那句带着无奈的抱怨,早已融进了密集的键盘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