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k后其他人又约了个地方喝酒。

春菜去敲里侧的门,毫无回应。她点的包厢里自带一个小洗手间,锁了门就相当于一个私人的堡垒,如果里面的人不想出来,外面的人也打不开,于是大喊一声“走了!”,毫无负担地走掉了。

起身时,我假装拿起电话,“嗯嗯”了一通,然后告诉在场其他人等等要先回家。

疑惑,惊讶,遗憾的表情在脸上轮番上演,过完流程以后便是等待打分。

噔噔噔……

那自然是全票通过,并且附带对父母严苛的同情。

毕竟就算是演艺圈的花瓶,只要长相足够,也能吸引许多人捧场。更别说,这次的观众初次见面就已经醉醺醺的,根本没有什么艺术造诣,结局也在意料之中。

而唯一一个熟悉的人作为这群人的头头,臭着脸抱胸,一言不发。

春菜当然知道我住公寓,根本不回家,家长神出鬼没更没可能管,但本着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的原则,也没资格戳穿,只是转身走时高跟鞋剁得震天响。

我独自一人留在了满是狼藉的包厢。

有的事情在还未明白为什么要发生之前就已经发生了,等反应过来,我才开始暗自懊恼自己的自作多情。

先是照例敲了敲门,问问对方的情况。那侧的人仿佛正处于外太空,失去了所有回音。后来想到她离开时苍白的面色,我还是决定采用特殊手段,请工作人员用万能钥匙开了锁。

卫生间里一片漆黑,只能通过包厢透出的光隐隐约约地照亮了一个小小的轮廓,是彩织。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倚着洗手台,双手抱住膝头,将脸埋进深处。

我轻轻地喊了少女的名字,走过去轻触了一下她的胳膊。

“啊!”她惊叫一声,像被电过一般,表现出极大的反感。

“别碰我,你自己走吧。”

她强撑起身体,冷冷淡淡地看着我。

面色比刚刚更加惨白,看来是连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一点食物都吐了出来。

“别说话,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把刚从脑子里搜刮出来的一些敷衍说辞吞回肚子里,看她立场坚定,我也无话可说,场面一下冷得如同结冰。

而在这冰原上,同时散发出阵阵幽香。

因为无法使用语言,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才发现彩织身上强烈的香水味随时间渐渐显示出原来的样子。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味,后调特殊的成熟前橘子味道也初露端倪,与我常喷的那款香水有异曲同工之处。难怪之前春菜说,彩织在故意模仿一种感觉,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半蹲在她面前,靠的很近,彩织动了动鼻头,也闻到了空气中的味道,半刻后得出结论:“原来这个牌子的香水是这个味道的,我该知道的。”

原来刚才的沉默,只是在进行另一场对决,输者心甘情愿遭受侮辱。

她塌下肩膀,将鼻尖凑近衬衫衣领处,那里除了酒香,还有如出一辙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但是要融为一体。

“我明白的,都是我咎由自取,奢求一些不该奢求的东西。”

她眉头微皱,呼吸声很轻,声音更轻。比起在问别人,更像是问自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不就好了吗?视而不见不就好了吗?你有许许多多可以选的人,却为什么选我?”

“明明不喜欢我,却选择我,选择了我后却又不专心,在你我接吻的时候你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彩织声音颤抖地讲述着自己许许多多的困惑,可只想让我回答一个问题。

为什么当时要那么做呢?

“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不会让大家扫兴。”

我回答,其实自己也根本不知道答案。

她哭了,哭的很小声,眼睛睁得浑圆,骂道:“骗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她是真心的,真心的在难过,在恨。

“对不起。”

“不用,真的不用。”

她站起来,很固执,走时不要旁人挨着,唇色惨白。我小心地跟在身旁,时刻准备在她即将摔倒的时候扶一把。

但最终都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既没有摔倒,我也没有再说话,我们俩就维持着奇妙的平衡,安全回了宿舍。

天色已晚,我不住宿舍,打算去酒店睡一个晚上。惯例挥手告别的时候,彩织没有理我。

想到今后恐怕我与她再也不会有交集,倒不知道是不是该说松了口气。

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直觉得中间少了段话。

人生中有些时候会觉得,好像有话就不得不在一个瞬间里通通说出来,哪怕是不答应,不圆滑,不好听,否则就会因为时间的积压而腐烂变质。

但我一般不主张应该对这种不靠谱的时刻负责,所以什么都没说。

但手腕被抓住了,触感冰凉,她像是一个在冬夜里走了很久的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暴躁的神色。

她用前所未有的高亢音调说:“你以为可以摆脱我吗?再过100年也绝不可能,早在你认识我以前,我就认识过你千万次了,我会一直一直缠着你的。”

“即使是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有人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如果会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我现在需要的是最开始的那一点点,需要的是命运站在楼梯间,玩笑似的推我一下。

然后我便心甘情愿地坠落,手心里攥着冬日里的第一片雪花,一起坠落。

在摇晃中显现出来的命运,可以被精通星座学的魔女观测吗?

在稀薄的月色下,她率先垫起脚尖,青涩地吻上了我的唇。

站在枝头的乌鸦看够了发展,发出几声难听的叫声,振翅飞走了。

那是一个短暂而痛苦的吻,好像一首歌曲里抢先节拍的念白。

“……”

“……”

“……”

我鬼使神差地加深了这个吻,仿佛其余所有的一切都随夏日暴烈的蝉鸣一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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