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短兵相接上,毫无准备的自己略输一筹,但这畸形的手脚,倒也提供了一些信息。
那只怪物的四肢,都被以某种特定的规律……“种”进了一块块的尸骨,这些带着微弱血魔法残留的来自异体的尸骨,或许就是那个凶手身形畸变的缘由,也是那“感应骸骨”能力的来源。
「不过,为什么是特定的某套骸骨?」疫医看着浸在木盆血水中浮浮沉沉的那些取出的骨头,皱起了眉头,「难道说,这些、那些,全部都是一个人……不,一个吸血鬼的骨头。」
疫医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此行的目标:找到和带走曾经那个参与了莱昂教会“0号计划”的学者(详见第五卷-尾声)。
这种闻所未闻的“手法”和“秘术”,结合之前在目标老宅里发现的密室——不管怎么说,找到“创造”出那个怪物的人,很重要。
绿河官方在找他,莱昂的金级在找他,说不定那个冰法师小姐(详见本卷CP10)和独眼吸血鬼也在找他——他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搞到能源和魔石。
有维持生活的物资来源,有能源,还要隐蔽……
疫医脱下手套,甩在血淋淋的台上,走出房间,站在钉在墙上的绿河地图前,用笔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上,添加新的记号和猜想。
最终,她将数个划着浓圈的地址,从地图上切下,收起。
举起装满易燃液体的桶,泼洒在藏身处的各处。接着,开始在关键位置安装魔石驱动的炸弹。
「这里已经被“弄脏”了,」临行前,为装置设定时间刻,她回头瞥了一眼狼藉的屋内,以及里屋门后那些肢体,「找新藏身处麻烦死了,最好这次,能直接搞定一切。」
背上武器和装备,黑鸦于寂夜动身。那个独眼吸血鬼少女即便抓走了凶手,审讯想必也需要时间——自己未必落后于她。
疫医的分析和大胆的猜想并没有错。
失去四肢的虚弱的凶手,用触手,拖着残破的肢体,抵抗着喉咙中的干渴,强打着精神和警惕,来到……或者说,“回到”了一个偏僻的魔石矿场。
这里曾为绿河的发展和繁荣注入了庞大的活力,也在渐渐重心转移和失去价值后遭到抛弃。
如今只是一片荒凉的废墟,人去楼空。
疲惫的身影,掠过断壁残垣,拨开矿洞门前摇摇欲坠的金属挡板,在回头四处张望后,钻了进去。
初极黑,然渐有微光:人工铺出的规整矿道两旁,时不时摆着几块泛着幽蓝光亮的魔石。
在岔路口,这仿佛引路灯的小石头,延深向更深的漆黑中。但凶手,并没有再遵循指引,因为他清楚,那不过是应对盲目入侵者的陷阱,在那岔路还傻傻跟着魔石的无知者,必死无疑。
它埋身进人类几乎无法正常前进的漆黑中,前进的速度也逐渐变快,仿佛在路途的终点,有着希望,有着未来。
「wu¥*(uu!&(*#uuu¥&!@uo……」破碎的声音,在看到那个站在工作台前的老人后,从凶手的喉咙中发出,那是他们间宛如亲人般的问候“我回来了”。
空穴之中,挂着明亮的魔石灯,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手术器械和研究工具。
听到这声音,老人放下手中的切割刀,合起样本盒。转身看向自己对“曾经的荣光”,那“无可企及和神圣的0”的,又一个,“拙略的仿制品”。
「你……」苍老的声音顿了顿,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不知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对方,亦或二者皆有,「如此,狼狈……你遇到了……谁?」
「#¥……!&*¥(¥!!————!!)」声音嘶哑着控诉,发不出正常的音调,却逸散着悲愤和痛苦。触手刺进地面,一下又一下地刻出“夺回”“夺回”“夺回”……的字样。
「先喝点血,慢慢恢复。」老人背着手,从冷柜中掏出一大桶鲜血,这是过度改造的副作用,「这样下去,在找回妹妹前,你就会先垮掉……或许我这老骨头会比你还先垮掉。
当你被越来越多的人注视,就会有更加可怕的强者来围剿你,就算这样,你还要继续吗?」
抱着桶的触手猛然一颤,随后那畸变的脸,从桶中抬起,向着老人缓慢而决绝地点了点头。
「我想放弃了,」老人往安乐椅上一躺,将双手交叉,搭在身前,说着对方听不懂的话语,「莱昂也无法复现,甚至他们连“1”都无法改进,我又怎该痴心妄想,靠一人打造出新世界的神明?」
“等我,让她得到安息,我就去陪她。”触手缓慢地在地面上刻着字。
曾经意气风发的老人,会阻止这种行为。可近来,地面上刻的字越来越多。地面也仿佛他的信心和伴随一生的傲气一般,变得破破烂烂。
「没有被人跟踪吗?」看着对方的又一次点头,老人躺在安乐椅上,熄灭附近的几盏灯,「那我睡一会,失去了妹妹的骨头,你的手脚恐怕自己长出来要好一……。」
「头奖。」粗狂的嗓音从洞口响起,使得老人和吸血鬼都一惊,「喂,你——别急着睡!你知道有多少人找你一顿好找吗?我肯定不会要你命,但之后找过来的各路家伙,那就不好说了。」
「你被跟踪了。没有察觉。」老人的语气很平静,既没有指责也没有疑问,更像是一种看破一切对人生毫无追求的淡然陈述,「如果我不在了,你大概很难夺回你妹妹了吧。」
话音未落,那吸血鬼便受到刺激般暴起,冲向这个乌鸦脸的不速之客。
疫医砸响圣水炸弹,于飘散的雾气中,给予狂暴的触手以还击。
看这这名“男子”的身手,老人大概也明白,为什么自己岔路的陷阱,以及正路上的防御措施都没能拦下这人。
他打算等着名男子要么被耗死,要么被杀死之前,问问他的来历,用“饶命”换来自己转移的筹码——果然,他仍然对研究,心有不甘!
可是,情况显然有些不对了。
在老人眼中,疫医的身手和战斗已经不像是正常的人类,灵活诡谲,变化繁复,各般武器层出不穷样样精通,还有那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
如果不是吸血鬼的话,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莱昂的那些被冠以各种代号的“金级”怪物。
更夸张的是,在双方近身搏斗又再次拉开距离的空挡,疫医还在持续刺激着对手脆弱的神经,在对方的“雷区”狂舞:「不管你是要找回谁的骨头,都只是骨头而已,那人已经死了!」
愤怒的野兽,每一下攻击都能让人万劫不复,却也更加容易躲闪。
锐利的圣银枪刃在刀光剑影间,切断触手,斩断利爪。漆黑的身影在血红的触手间闪现,扑朔,伴随着敌人飞溅的血液和组织。
显然,如老人所想,高调的“作品”在复仇之路上,被真正的强者及其背后的势力盯上了。
自己已经在盘算、在思考着乌鸦男那句“不会杀自己”的真实性,以及如果自己跟着走之后,能做到什么,会做什么,会面对什么可能的势力和要求。
可思绪,却频频飘回这疯狂的一切开始的那一天。
“可怜的孩子。”
平静的目光,落在渐处下风的畸形怪物身上。
刀光、目光,仿佛交相穿透其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