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撞破宗主秘密的执事弟子被“请”走后,宗主殿内的气氛就愈发微妙了。

余沐雪能明显感觉到师尊的变化。

虽然她依旧对自己温柔备至,喂药、更衣、梳发,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

但那份温柔之下却藏着让她心头发紧的紧迫感。

师尊待在寝殿里的时间变少了,经常是到深夜才回来,身上还带着水露的寒气和混杂着尘土与金属的冷冽气息。

她当然不知道师尊在忙什么啦。

但直觉告诉她肯定和师尊所说的“最后一次疗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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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宗,藏经阁禁地。

这里是宗门重地,存放着自开山祖师以来,无数不对外传阅的孤本秘籍与阵法图录。

寻常弟子甚至长老,没有历代宗主许可都不得入内。

余清璇正独自一人站在这座寂静的殿阁深处。

她纤指轻掐,指尖燃着一簇灵火,幽幽的光芒照亮了身前那张由整块千年寒玉制成的石桌。

桌上摊开着一张泛黄的古老卷轴,上面绘制着繁复诡异的阵图,图上流转着暗红色的微光,仿佛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呼吸。

《九转同心魂印大阵》。

听名字就知道这并肯定不是什么疗伤正法。

实际上这个阵法是一种极其霸道的上古魂契阵法禁术。

一旦施展就能把两人的神魂强行烙印在一起,不分彼此,水**融。

更过分的是,阵法的主导者可以凭借强大的神魂之力把较弱一方的神魂压制掌控,使其成为自己的禁脔。

这就是余清璇真正的目的。

她要的可不单单是治好雪儿那么简单。

她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从神魂到身躯,身心都属于她的雪儿。

这几日,她已经悄无声息地向宗门长老会打了个招呼,只说了要借用祭天台的天地灵气,为沐雪稳固因失魂症而长年不稳的道基。

长老们对这位为徒儿奔波了十几年的宗主深信不疑,没有丝毫怀疑。

毕竟祭天台虽然是圣地,但借用天地灵气稳固道基也确有先例。

况且毕竟是宗主要用,大家也都是意思意思,知道有这么回事就好了。

余清璇的目光从阵图上移开,落在了石桌的另一侧。

那里静静地躺着几样她从宗门宝库的禁制深处取出的秘宝。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块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幽寒气的玉佩。

那玉佩上有无数细小的漩涡在缓缓转动,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神魂都要被吸进去。

——锁魂玉。

顾名思义,这玉佩能强行锁住生灵的神魂,使其无法挣扎,是布置“九转同心魂印大阵”最关键的核心材料。

她的指腹轻轻抚过锁魂玉,眼底的痴迷与疯狂交织。

“雪儿,再等等……再等等为师……”

“很快,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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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再一次笼罩了青枳峰。

蜷缩在床脚的布布,猛地睁开了它那双碧绿色的猫眼。

不行了。

猫猫要憋死了。

自从脖子上的铃铛被那个坏女人加固了双重禁制后,它感觉自己每天都像是身上压着一座大山。

快喘不过气来了。

但比身体上的压迫更让它焦躁的是它感知到的东西。

这几天,它能从那个坏女人身上闻到一股更加危险的味道了。

不太像是之前那种单纯的、发黑的占有欲。

而是夹杂着一种……一种让猫猫毛骨悚然的冰冷而贪婪的气息。

尤其是在每天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那种气息会达到顶峰。

布布知道,坏女人在准备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东西。

而那个东西,就是冲着它的女主人来的!

它急得在原地转圈,小爪子无意识地扒拉着身下的锦被。

铃铛的禁制太强了,它根本无法把自己的警示传递给余沐雪。

它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办法了。

——情绪叠加战术!

悄无声息地挪到余沐雪的身边,把毛茸茸的小脑袋贴在她的心口。

睡梦中的余沐雪,依旧不得安稳。

她的眉头紧锁,似乎又陷入了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里。

不安、迷茫、还有对师尊日益增长的恐惧与一丝无法割舍的依赖,这些复杂的情绪断断续续从她的神魂深处溢散出来。

布布张开嘴,小心翼翼地,一口、又一口地将这些珍贵的“弹药”吸入体内。

这是一个极其消耗心神的过程。

每一缕雾气都带着余沐雪潜意识的烙印,吸收它们,对布布来说就像是在咀嚼一团团混杂着玻璃渣的棉花糖。

但它没有停下。

这是猫猫力所能做的。

它要积攒足够的力量在最关键的时刻给那个坏女人干票大的!

在它聚精会神地“进食”的时候。

脖颈上的铃铛忽然发出一阵滚烫的热意,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过它的身体让它浑身一麻。

是坏女人的禁制在示警!

它操作得太频繁了!

布布吓得赶紧停下动作,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假装自己只是一只睡熟了的普通小猫。

良久,那股灼热感才缓缓退去。

布布心有余悸地舔了舔爪子。

看来,连这种偷偷收集的方式也快要行不通了。

时间不多了,猫猫也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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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则消息如风一般,从灵丘峰传遍了太清宗的各个角落。

灵丘峰的亲传大弟子,陆静瑶,提前出关了。

这位在宗门内声望极高、被誉为年轻一辈翘楚的天之骄女,据说此次闭关思过是因为修炼出了岔子,在宗主殿那边闹了不愉快。

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出来。

而她出关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主动向宗主殿递交了一份请求——她请求协助处理此次仙宗大比最后的颁奖典礼筹备事宜。

毕竟由于宗门大师姐据说是旧疾又复发,不仅后续的比赛没有参加,还一直在青枳峰闭关修养,都小半个月没见到大师姐了。

不知道大师姐还要多久才能养好伤。

所以这个请求看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可以说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典范。

然而,这份请求信函,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余清璇的书房案几上,像一张轻飘飘的战书。

这就是阳谋了,你不是把大师姐关起来了吗,那我就来做明面上大师姐该做的事情。

你还能让我永远接触不到师姐不成?

余清璇端坐在主位上,神情略显冷淡地听着执事弟子的汇报。

“……陆师姐说,她自觉心魔无碍,而且修为已入瓶颈,与其枯坐,不如为宗门分忧。她尤其希望能负责各峰弟子在大比期间的居所与丹药调配,说……说能为宗主您分担辛劳。”

执事弟子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也能感觉到,宗主最近身上的气质就是很不对劲,这宗主殿的气氛越来越怪了。

为宗门分忧?

为她分担辛劳?

余清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当她不知道这女人的那点心思吗?

负责弟子居所和丹药调配不就是为了能有正当理由,名正言顺地接近宗主殿,接近她的雪儿吗?

真是……贼心不死。

“驳回。”

余清璇连那份信函都没有打开,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啊?”执事弟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宗主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

余清璇缓缓抬起眼。

“告诉她,灵丘峰自有灵丘峰的职责。仙宗大比的事宜,本座自有安排,不劳她费心。”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让她安分守己地待在灵丘峰,好好准备她自己的事情,这就是对宗门最大的贡献。”

“是……是!弟子遵命!”

执事弟子如蒙大赦,躬身行了一礼,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

余清璇看着那封信函,眼神愈发幽深。

陆静瑶的出关,像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打乱了她原本从容的步调。

她能感觉到,那女人这次出关,来势汹汹。

不行。

她绝对不能让陆静瑶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雪儿,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祭天台的仪式,必须尽快。

她伸出手,指尖燃起一簇金色的火焰。

那封来自灵丘峰的信函,在火焰中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灰烬。

——————

灵丘峰。

云雾缭绕的山巅庭院内,一身素雅长裙的陆静瑶,正静静地对着一局残棋。

一名弟子匆匆从山下走来,把宗主的回复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她。

听完之后,陆静瑶脸上那温柔知性的笑容并没有丝毫变化。

她只是轻轻拈起一枚白子,不急不缓地落在棋盘上,截断了黑子的一大片去路。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陆师姐。”

待那弟子走后,陆静瑶才缓缓抬起头,望向了远处被云雾遮蔽的宗主殿方向。

“果然被拒绝了啊。”

轻声自语,指尖的白子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把雪儿关起来,让也无法靠近了。”

“师叔啊师叔……”

“你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了你心虚。”

她站起身,走到庭院的边缘任凭山风拂起她的青丝和裙摆。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我吗?”

“你筑起高墙,我就……把它推倒就是了。”

“只要我能见到师姐,就能揭穿……”

温柔仙子的喃喃低语消散在山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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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

余沐雪在床上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书房外的对话,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

陆师妹……出关了?

近来,随着神魂的修复,她对陆静瑶那些炽热又直白的示好,已经不再是全然的懵懂。

她能感觉到,师妹对自己的感情,和师尊一样,都有些超出了寻常的同门之谊。

只是师妹的方式,像夏日燎原的烈火,坦荡而热烈。

而师尊的手段,则如冬日缠身的藤蔓,温柔又致命。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蜷在身边,睡得正沉,却累得小呼噜都带着疲惫的布布。

猫儿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做什么噩梦。

祭天台…… 所谓的“最后一次疗伤”,恐怕没有师尊说得那么简单。

她能感觉到师尊在撒谎。

那座高悬于太清宗云海之上的圣地不太像是治愈的希望,反而像是一座为她精心打造的囚笼。

被关在笼子里被天天史诗级过肺什么的。

那种事情不要啊。

自己是不是……也该主动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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