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老教头哈克特亲自率领着还能行动的士兵和强壮的仆役,开始清理战场,收敛己方阵亡者的遗体,同时警惕地处理着流寇的尸体——将他们堆叠起来,准备付之一炬,防止疫病滋生。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复杂而压抑:血腥味淡了些,焦糊味更浓,混合着湿冷的泥土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疲惫。阳光努力穿透云层,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城堡上空的沉重阴霾。

Ryrie被允许短暂休息,但他并未离开城墙太远。他换下了那身浸透血污的靛蓝色外衣,只穿着深黑色的衬衣,外面随意披了件旧斗篷。他靠在一处相对干净的雉堞旁,看着下方忙碌而肃穆的清理场景。双手插在斗篷口袋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粘稠温热的触感和剑柄冰冷的金属质感。胃里不再翻腾,但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空洞感攫住了他。那双忧郁的蓝眼睛失去了焦点,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地平线。

“Ryrie骑士!” 一声略显急促的呼喊打断了他的出神。一名年轻的士兵,脸色有些发白,手里拿着一块沾满泥污的、似乎是撕扯下来的亚麻布碎片,快步跑了上来。

“您看看这个。” 士兵将布片递给Ryrie,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从一个流寇头目的贴身口袋里翻出来的……压在几枚铜板下面。”

Ryrie接过布片。布料粗糙廉价,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从衣物上撕下来的。上面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透着一股邪异气息的符号:一个歪歪扭扭的、倒置的三角形,内部画着一个扭曲的眼睛,眼睛下方是几道如同滴落血液般的短竖线。

一股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升!Ryrie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符号……他从未见过,但那股扭曲、亵渎的感觉,与灰烬林地中那些恶魔留下的气息隐隐呼应!这绝非普通流寇会携带的东西!

“异端……” 士兵低声说出了Ryrie心中的惊悸,“教头说……这像是某种邪教或恶魔崇拜的标记……和审判庭通缉令上的一些图案有点像……”

流寇中混入了异端?还是说……这场看似为了劫掠的进攻,背后另有隐情?是否与布杰斯矿区惊动的黑暗有关?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Ryrie的心头。黑羽堡的危机,似乎并未随着流寇的溃散而结束,反而蒙上了一层更深的、源于未知黑暗的阴影。

他立刻带着布片找到老教头。哈克特看着那个符号,布满风霜的脸更加凝重,眉头拧成了死结。

“诸神诅咒……” 老教头低声咒骂,“这帮杂碎里果然混了脏东西!难怪这么不要命!” 他小心地用一块干净的布将布片包好,“这东西得收好,等伯爵大人回来……或者,如果审判庭那些铁皮罐头再来,交给他们!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 他看向Ryrie,眼神复杂,“小子,今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Ryrie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安并未减轻。他转身离开喧嚣的城墙,走向城堡主堡那相对安静的阴影。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杀人的感觉和疲惫的身心让他实在是有些恍惚。

当他推开艾慕莉娅房间那扇厚重的橡木门时,温暖浓郁的熏香气息扑面而来,与外面冰冷血腥的世界形成了两个极端。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房间渲染成一片暖色调。

艾慕莉娅正坐在铺着厚绒毯的窗边软榻上,手中把玩着的,正是那条曾经缠绕在Ryrie剑柄上、沾染过流寇鲜血、又被她亲手“净化”的深蓝色发带。她纯黑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指尖灵活地捻着那光滑的丝绸,仿佛在感受着上面是否还残留着不洁的气息。听到开门声,她缓缓抬起头。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Ryrie身上,如同冰冷的探针,扫描着他略显苍白疲惫的脸、带着血丝却依旧清澈的蓝眼睛,以及那身洗去血污后显得格外单薄的深黑色衬衣。当确认他身上再无一丝血腥味和战场硝烟留下的污秽时,她纯黑的眼眸深处,那冰冷的审视才稍稍融化,被一种熟悉的、带着绝对占有欲的满意所取代。

“回来了?” 她的声音慵懒而平静,仿佛他只是出去散了会儿步。

“是,小姐。” Ryrie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艾慕莉娅没有询问战斗的惨烈,没有关心城堡的损失,更没有提起那块令人不安的异端布片。她的世界,似乎自动过滤了所有外界的喧嚣与阴影。她优雅地站起身,深紫色的裙摆无声地滑过厚厚的地毯。她走到Ryrie面前,无需踮脚,以一种略带俯视的、绝对掌控的姿态,清晰地注视着他眼底的疲惫和一丝尚未散尽的茫然。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捏住了Ryrie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直视自己深不见底的黑眸。

“外面的‘清理’……终于结束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确认,仿佛在谈论打扫庭院。

“……结束了,小姐。” Ryrie艰难地回应。

“很好。” 艾慕莉娅的唇角弯起一个纯粹而甜美的弧度,仿佛听到一个令人愉悦的消息。她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将那条深蓝色的发带递到他面前。

“喏,”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修复仪式般的郑重,“你的剑呢?”

Ryrie默默地将腰间的骑士手半剑解下,递了过去。朴素的剑身寒光闪闪,剑柄末端空空如也。

艾慕莉娅接过剑,动作优雅而专注。她冰凉的指尖捏着深蓝色发带的一端,极其仔细地、一圈圈地缠绕在剑柄末端靠近护手的位置。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深蓝的丝绸在冰冷的木柄上缠绕、收紧,最终打了一个利落而结实的结。那抹熟悉的深蓝,再次成为这把朴素武器上最醒目的标记。

缠绕完毕,艾慕莉娅的指尖最后在那光滑的丝绸结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如同在确认标记的牢固与完美。然后,她才将剑递还给Ryrie。

“系好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甜腻的调子,纯黑的眼眸里闪烁着如同星辰般璀璨的满足感,“记住,它在哪里,你就该在哪里。” 她的指尖意有所指地拂过那抹深蓝,目光牢牢锁住他,“你的剑,你的生命,你的目光……永远都只能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我。”

她微微歪头,笑容天真无邪,却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内核:

她没有丝毫犹豫。

在血色夕阳透过窗户将两人身影拉长的城堡里,在周围伤者呻吟和士兵搬运尸体的沉重背景音中,艾慕莉娅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大的身高差距(她170cm,他168cm)。她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感。

然后,她温软的、带着她独特冷冽花香的唇瓣,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烙印般的力道,印在了Ryrie因为恍惚而微微张开的、沾着淡淡血污和尘土气息的唇上。

这个吻,短暂,冰凉,却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Ryrie麻木的神经!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那层隔在他与世界之间的浓雾仿佛被这个冰冷而强势的吻瞬间撕裂!所有的恍惚、冰冷、麻木、对血腥的罪恶感,都被唇上传来的、属于艾慕莉娅的、既熟悉又令人心悸的触感所取代!

他被迫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唇瓣的柔软与冰凉,感受到了她呼吸间那独特的气息,感受到了她贴近时身体的曲线……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纯黑眼眸中翻涌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庆祝胜利般的、病态的愉悦。

艾慕莉娅似乎很满意这个吻带来的效果——Ryrie瞬间的僵硬和瞳孔中重新聚焦的、混杂着惊愕和更深层恐惧的光芒。她退开些许,纯黑的眼眸牢牢锁住他,唇角勾起一个甜美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这是奖励,我的骑士。”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指尖轻轻拂过自己刚刚亲吻过的、他的唇瓣,仿佛在擦拭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也是……烙印。”

她的目光扫过他重新系好的剑柄发带,又落回他染血的衣襟和失而复得般聚焦的蓝眼睛,声音轻柔,却带着钢铁般的锁链:

“记住这一刻的味道。血的……和我的。”

她微微歪头,笑容如同淬毒的玫瑰,“你的‘脏污’,你的‘守护’,你的‘第一次’……都只属于我。永远都是。(◕‿◕✿)”

夕阳如血,将黑羽堡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城墙上,艾慕莉娅如同胜利的女王,在尸骸与硝烟之间,用吻与冰冷的宣言,在她的渡鸦骑士灵魂深处,刻下了比任何伤口都更深的、只属于她的印记。而Ryrie,站在血色余晖中,唇上残留着冰冷与花香的烙印,眼中倒映着艾慕莉娅那绝美又令人心胆俱寒的笑容,第一次杀人的巨大冲击,似乎被另一种更强大、更扭曲的力量暂时覆盖、禁锢。他的世界,在血腥之后,再次被艾慕莉娅的糖霜与冰刃,牢牢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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