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的“观光指南”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在金字塔外围本就混乱躁动的人群中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惨叫声、爆炸声、空间撕裂的嗡鸣声、以及贪婪者临死前的咒骂声此起彼伏,将这片金色的沙海渲染得如同地狱的屠宰场。
恐惧与猜忌如同瘟疫般蔓延。
“离那个穿白衣服的远点!他是灾星!”
“他指哪哪死人!别信他的鬼话!”
“妈的,他刚才是不是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快走!”
原本还试图靠近李玄、想从他口中“套”出点“内幕消息”的零星修士,此刻如同见了鬼魅,惊恐地四散退开,在黄沙上留下一串串仓惶的脚印。李玄周围数十丈内,瞬间清空,只剩下他和扛着斧头、一脸懵懂又带着点后怕的铁牛。
李玄对周围人群的反应毫不在意,甚至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清场效果正是他想要的。他目光扫过那些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孔,嘴角噙着那抹不变的、洞悉一切的玩味笑意。
“老大…他们…好像很怕你?” 铁牛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他不太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跑,但他觉得老大虽然指的路有点…邪门,但总归是告诉了他们路啊,是他们自己冲进去的嘛!
“怕?” 李玄轻笑一声,目光投向那依旧在狂暴吞吐着修士的金沙主门户,“比起里面的东西,我这点小玩笑,算得了什么?人心鬼蜮,秘境凶途,这才是真正的乐子所在。走吧,铁牛,外面的开胃菜结束了,该进去看看主菜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外围的混乱,迈步径直走向那被青云仙门“玄龟镇岳阵”勉强压制住、相对稳定的主门户入口。铁牛连忙跟上,巨大的身躯挤开几个挡路的散修,惹来几声敢怒不敢言的咒骂。
穿过那翻滚扭曲的金色沙雾,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灼热的油膜。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一种更加古老、蛮荒、死寂的气息所笼罩。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沙漠绿洲或辉煌宫殿,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苍白岩石构成的荒凉戈壁!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几缕惨淡的、不知从何处透下的微光。巨大的、风化成各种狰狞怪状的岩石耸立着,如同沉默的巨兽骸骨。脚下是冰冷的、覆盖着厚厚灰白色尘埃的坚硬地面,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尘埃气息和一种…淡淡的、仿佛来自远古的腐朽味道。
更令人心悸的是空间的异常。视线在这里变得扭曲,远处的景物如同水波般荡漾。重力似乎也有些不稳,偶尔会感到身体轻飘飘的,或者猛地一沉。灵气稀薄而混乱,充满了狂暴的杂质,吸收炼化变得极其困难,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玄龟镇岳阵”的光幕只延伸进来一小段距离便后继乏力,在秘境残缺法则的侵蚀下迅速黯淡、消散。青云仙门的大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在圣主、凌虚子、赤练仙子等强者的带领下,正谨慎地辨别方向,朝着一个被巨大风化石柱群拱卫、似乎通往更深处的峡谷进发。其他势力也各自抱团,如同受惊的鱼群,在这片死寂的戈壁上分散开来,朝着自认为正确的方向探索、疾驰,很快便消失在嶙峋怪石和扭曲的光线之后。
李玄带着铁牛,如同闲庭信步般走在队伍的最后方,与前方紧张肃穆的氛围格格不入。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片苍凉死寂的世界,手指时不时拂过冰冷的岩壁,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漫长岁月侵蚀的痕迹和混乱的空间波动。
“老大,这地方…怪怪的,俺心里发毛。” 铁牛紧紧跟着李玄,铜铃大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些如同鬼影般的怪石,总觉得那些石头缝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强大的直觉在这里被放大了,一种无形的、源自这片古老死地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嗯,” 李玄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却投向队伍侧翼不远处。那里,一道月白色的、孤高清冷的身影,正刻意与喧嚣的人群保持着距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正是瑶光圣地的圣女,云渺。
她依旧是那副圣洁出尘的模样,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但李玄敏锐地捕捉到,她握着“冰魄”法剑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薄纱下小巧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她的步伐看似平稳,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每一次与其他修士目光的短暂交汇(即使隔着面纱),都让她纤瘦的肩膀几不可察地轻颤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针尖刺中。她正极力将自己缩进一个无形的壳里,抗拒着外界的一切。
李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当然知道这位“冰清玉洁”的圣女内里是何等的惊涛骇浪——那深入骨髓的社恐,在这陌生、混乱、充满陌生气息和无数目光的秘境里,无异于将她架在火上烤。
“有意思…” 李玄低声自语,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剖析着云渺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下那濒临崩溃的神经。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青云弟子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小心!地裂!”
轰隆隆——!
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条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缝,如同狰狞的巨口,瞬间在队伍中央偏左的位置裂开!裂缝边缘的石块哗啦啦地塌陷下去,速度快得惊人!
“啊——!”
“快闪开!”
“结阵!稳住!”
惊呼声、惨叫声、灵力爆发的轰鸣声瞬间炸响!混乱中,数名靠得近的弟子和两名小势力的修士猝不及防,惨叫着跌落深渊!裂缝中涌出的不是热气,而是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郁死亡气息的阴风,吹得人神魂欲裂!
青云仙门反应迅速,圣主一声厉喝,磅礴灵力压下,勉强稳定了裂缝边缘。赤练仙子袖袍一挥,赤色匹练卷住几个差点掉下去的弟子。凌虚子则脸色更白,强撑着祭出法宝护住周身。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人人自危的瞬间,变故陡生!
那道裂开的地缝,其蔓延的轨迹竟诡异地朝着云渺所在的侧翼方向猛地一拐!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刻意针对!
“圣女小心!” 瑶光圣地的一名护卫长老目眦欲裂,惊呼出声,想要救援却已来不及!
云渺本就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脚下瞬间崩塌的失重感,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大脑一片空白,社恐带来的巨大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嗡!
她体内沉寂的圣光应激而发,猛地爆发出一圈柔和却坚韧的乳白色光晕,堪堪护住她周身!但这股力量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裂缝的吸力,更像是她极度恐惧下本能的自我保护。
噗通!
云渺连同她立足的那块巨大岩石,一起被崩塌的岩土裹挟着,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坠落下去!圣洁的乳白色光晕在急速下坠的黑暗中,如同一点微弱的萤火,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圣女!”
瑶光圣地的人发出惊怒交加的呼喊,但裂缝边缘土石还在不断崩塌,阴风呼啸,根本无法靠近救援。
李玄站在不远处相对安全的地带,全程目睹了这一幕。他脸上那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丝洞悉的残酷。他清晰地“看到”了云渺坠落前那双清冷眼眸中瞬间放大的、纯粹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恐惧——那是对深渊的恐惧,更是对与人接触、暴露在无数目光和混乱环境下的终极恐惧!
“啧,落单了啊…” 李玄轻轻摩挲着下巴,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物品的下落,“深渊…这可是个‘静心’的好地方。”
他没有丝毫出手相助的意思,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符合预期的剧本发展,眼中闪烁着纯粹的、观察者的兴味。他甚至微微侧耳,仿佛想倾听那深渊之下,是否会传来某些…有趣的声响。
“老大…那个…仙女姐姐掉下去了!” 铁牛也看到了,憨厚的脸上露出焦急和担忧,“俺们…不救她吗?她看起来…好害怕!” 铁牛的直觉告诉他,云渺的恐惧并非作伪,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救?” 李玄瞥了铁牛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深渊之下,或许有她真正需要的东西呢?” 他不再看那依旧在缓缓弥合、只留下巨大疤痕的裂缝,转身,悠然地朝着圣主等人重新整队后前进的方向走去,“走吧,铁牛,好戏还在后头。让我们的圣女…先享受一下难得的‘独处时光’。”
铁牛看看那深不见底、阴风呼啸的裂缝,又看看李玄毫不在意的背影,挠了挠头,最终还是选择了跟上老大。只是他心里默默念叨:仙女姐姐,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
深渊之下。
冰冷!死寂!黑暗!
如同沉入了万载玄冰的最底层,又像是被投入了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墨汁之中。
云渺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护体的圣光应激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仅能照亮周身尺许范围,映出冰冷湿滑的岩壁和不断坠落的碎石尘土。每一次撞击在凸出的岩石上,都让她气血翻腾,五脏六腑仿佛移位,护体圣光一阵剧烈摇曳。
终于!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刺骨的冰冷!她重重地砸进了一片粘稠、冰冷的水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腥臭冰冷的液体瞬间灌入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
“咳!咳咳咳!” 云渺挣扎着浮出水面,圣光微弱地驱散着身周的黑暗。她发现自己落在一个巨大的、地下暗河的深潭之中。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和阴寒死气。头顶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只有她坠落时撞塌的碎石还在零星落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四周是嶙峋狰狞的黑色岩壁,向上延伸,隐没在绝对的黑暗里。前方,暗河无声地流淌,不知通向何处。绝对的寂静笼罩着这里,只有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水滴从岩顶滴落的“滴答”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在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冷!刺骨的阴寒透过湿透的圣袍和微弱的圣光,侵蚀着她的身体。
湿!粘稠腥臭的潭水包裹着她,带来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
黑!绝对的黑暗如同有形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那一点微弱的圣光。
静!那放大的心跳和滴水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呃…呃…” 云渺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比身体更冷的,是她的心。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瞬间缠绕而上,死死勒住了她的心脏和喉咙!
社恐!在这绝对的孤独、黑暗、冰冷、死寂的环境中,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被催化到了极致!
没有人群,没有目光,但无处不在的黑暗、寂静、未知的危险,都化作了比人群更恐怖的压力!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旷野上的祭品,暴露在某种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注视之下。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呛水导致的),每一次水滴声都像是魔鬼的脚步声!
“不…不要看…不要过来…” 她蜷缩在冰冷的潭水中,双臂死死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恐慌。圣光随着她精神的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这时!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某种坚硬节肢敲击岩石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的黑暗岩壁中传来!由远及近!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朝她靠近!
“啊——!!!” 云渺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断!积压到顶点的恐惧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她猛地从水中弹起,如同受惊的兔子,手脚并用地扑向最近的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平台!
她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岩壁,圣光因为她的剧烈动作和极度恐惧而疯狂闪烁,照亮了她前方一小片区域。她看到岩壁的阴影里,几对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米粒大小的复眼正死死地盯着她!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是洞穴毒蛛!或者更可怕的、受秘境死气侵蚀的变异毒虫!
“滚开!滚开啊!” 云渺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空灵。她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冰魄”法剑,一道道冰寒剑气毫无章法地射出,打在岩壁上,溅起碎石冰屑,却根本无法命中那些在黑暗中灵活移动的幽绿光点!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被无数混乱的念头和尖叫塞满,几乎要爆炸!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掉到这里…”
“好黑…好冷…好可怕…”
“那些眼睛…还在看我…还在看!”
“不能晕…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完了…”
“师父…师叔…谁来…救救我…不!不要来人!谁都不要来!不要看我!不要和我说话!”
“外面…外面怎么样了…那些人…是不是在笑我…笑我掉下来了…笑我这个没用的圣女…”
“李玄!那个穿白衣服的魔鬼!一定是他!是他搞的鬼!他当时就在旁边!他笑了!他一定在笑!”
极致的社恐在孤独与恐惧的催化下,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云渺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手中的剑早已无力地垂下。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粗糙、湿冷的黑色岩壁,仿佛那不是石头,而是她唯一可以倾诉(或者说发泄)的对象!
她再也忍不住了!积压在心底无数年、因为身份束缚和社恐而从未敢对人言说的所有情绪、所有吐槽、所有恐惧、所有委屈、所有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那堵沉默的岩壁,疯狂地倾泻而出!
“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她的声音不再是尖叫,而是一种带着哭腔和崩溃边缘的、语速极快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什么破圣女!谁爱当谁当去!每天都要穿得像个移动的雪人!走路不能快!说话不能大声!连喘气都要数着拍子!笑?笑个屁!面纱底下我脸都僵了!比青云山后山的石头还僵!”
“还有那些眼神!那些人的眼神!啊啊啊!像针一样!扎得我浑身疼!他们是不是都在心里骂我?骂我装模作样?骂我徒有其表?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能怎么办?我能把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吗?!”
“说话!说话最要命!每次大典!每次见人!我都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雪莲池里冻起来!念祷文?念个鬼!那些字在我眼前跳舞!我连自己叫什么都快忘了!你们在下面听得清吗?听不清最好!听清了你们也听不懂!都是瞎编的!瞎编的!”
“还有那个李玄!那个穿白衣服的混蛋!乐子人!搅屎棍!他看我的眼神!啊啊啊!他一定看穿我了!他一定在心里笑疯了!他指的路都是死路!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域外天魔!专门来看我们出丑的!天道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
“魔尊?那个路痴!每次出场都像只没头苍蝇!上次差点撞进我们圣地的净衣坊!害得我躲在静室里三天没敢出来!青云老祖?惧内的老乌龟!藏私房钱的样子蠢死了!还有那个钱多多!抠门精!他卖给我的清心符是次品!次品!害得我上次在百花宴上差点当众打喷嚏!百晓生?强迫症晚期!每次递情报玉简都要按颜色深浅排列!烦不烦啊!”
“这里!这鬼地方!黑漆漆!冷冰冰!臭烘烘!还有虫子!恶心的虫子!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们全冻成冰渣子!啊啊啊!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当什么圣女了!我要回家!回我的冰莲小筑!一个人!就我一个人!谁也别来烦我!谁也别看我!让我安安静静地烂掉好了!!”
云渺对着岩壁,如同打开了某种泄洪的闸门,语无伦次,声嘶力竭,将心中积压的无数槽点、恐惧、愤怒、委屈,一股脑地喷吐出来。她时而尖叫,时而咒骂,时而带着哭腔抱怨,时而神经质地碎碎念。圣光随着她情绪的剧烈起伏而疯狂闪烁,映照着她苍白扭曲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在这死寂冰冷的深渊之底,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荒诞,却又充满了极致压抑后爆发的心酸画面。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瑶光圣女。
她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被社恐和恐惧彻底压垮、只能对着冰冷石壁疯狂发泄的、崩溃的女孩。
而在她看不到的、上方极远处的黑暗中,一点微不可察的神识如同最安静的幽灵,悄然悬浮着。
李玄那带着极致愉悦和满足的低语,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岩层,轻轻回荡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识海深处:
“果然…这深渊,才是最适合你的舞台啊。”
“对着石头说话…啧,这可比对着那群蠢货念祷文有意思多了。”
“继续…让我听听,你心底…还藏着多少‘乐子’?”
他嘴角那抹弧度,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地扩大,如同深渊本身露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