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帕皮提旧城区深处,一间被遗忘的、散发着霉味和鱼腥气的棚屋里,气氛同样压抑,却弥漫着另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苏泠缓缓从失神的状态中挣扎着恢复了一点意识。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每一根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着残留的疼痛记忆。她发现自己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身上那件廉价的、在挣扎中早已被撕裂得不成样子的上衣,勉强挂在肩头,露出大片雪白却布满青紫指痕和暧昧红印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下方,饱满的弧线在破碎布料的遮掩下半遮半掩,清晰地记录着不久前遭受的非人蹂躏。香肩裸露,上面甚至残留着几道细微的、被电流灼烧过的焦痕。一贯整洁到近乎强迫症的她,此刻如同被暴风雨摧残后丢弃的玩偶,破碎、污浊,散发着被彻底占有和亵渎后的气息。

“嘶……”仅仅是试图移动一下身体,下体深处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带着持续电击后特有麻木感的剧痛,让她瞬间倒抽一口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痛楚如同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紫苑那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手指,狂暴的电流,灭顶的痛苦与那诡异变质的快感……她痛苦地闭上眼,银色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两天以来,寄生在紫苑体内的“伽利尔摩蓄电体”侵蚀程度正在以几何级数加深。每一次“亲密接触”,那冰冷非人的触感、那漠然残虐的眼神、那超越人类极限的力量,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她不想承认,却无法逃避——那个会用清澈眼神仰望她的学妹,正在被冰冷的金属洪流彻底淹没。而自己,正是以这种最不堪、最痛苦的方式,成为了这场蜕变的见证者和……祭品。

然而,当她的目光聚焦到眼前的身影时,心脏仍不由自主地狠狠一揪。

紫苑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她。那身华丽得如同舞会礼服般的银白色长裙,在棚屋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而圣洁的光泽,与她此刻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形成诡异而致命的对比。雨水顺着棚顶的破洞滴落,在她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她纤细的身影。被侵蚀的意识如同深渊,但这具皮囊却绽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心动魄的美。曾经的邻家小妹气质被彻底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非人质感的、如同精密人偶般的高贵与脆弱。她站在那里,宛如一株在暴风雨中盛放的剧毒曼陀罗,美丽得令人心碎,又危险得令人胆寒。

紫苑缓缓蹲下身,向着苏泠伸出了手。

“!”

苏泠的身体如同被电流再次击中,猛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蜷缩,破碎的衣衫滑落,露出更多布满痕迹的雪腻肌肤,眼神中是无法掩饰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恐惧。即使她的心选择了接受,选择了这扭曲的赎罪方式,但肉体对连续数日非人折磨的记忆早已刻入骨髓,形成了本能的防御反应。

但紫苑的动作却出奇地……温柔?或者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迷恋。她似乎完全无视了苏泠的瑟缩,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非人的滑腻感,轻轻抚上苏泠苍白而沾染着泪痕和污迹的脸颊。指腹缓慢地、近乎虔诚地摩挲着那细腻的肌肤,从微蹙的眉尖,到红肿的眼角,再到失去血色却依旧线条优美的唇瓣。她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在鉴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瓷器,又像是要将指尖的触感烙印进自己正在被格式化的记忆深处。

“……泠学姐。”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苏泠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如同梦呓,几乎被棚外的雨声淹没。乌黑色的发丝垂落,有几缕扫过苏泠裸露的锁骨,带来一阵冰冷的痒意。她的唇几乎贴在苏泠的耳廓上,温热的气息却带着深海般的寒意:“今天……或许就是最后了。”

苏泠的呼吸猛地一滞。

“虽然和你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紫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满足,指尖依旧流连在苏泠的脸颊上,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低语,“……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愉悦……但似乎,将要到尽头了呢。”

即使紫苑——或者说控制她的蜂群意识,再怎么利用城市的混乱和这恶劣的天气隐匿行踪,南湘学院那群嗅着血腥味而来的执行者们,以及革新社可能存在的追踪者,他们的搜索网正在不断收紧。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苏泠感到连日来被痛苦和麻木包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宇宙黑洞般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眸。

“……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善良了,泠学姐。”紫苑的指尖停留在苏泠微微颤抖的唇瓣上,感受着那份柔软和脆弱。她淡漠的语气里,罕见地渗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川裂缝下涌出的哀戚暗流。“明明……我已经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把你弄脏了,弄坏了……为什么……你的眼睛里,还是会因为我……而流露出这种……伤心的神色呢?”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苏泠恐惧的瞳孔,直抵她灵魂深处那片未曾被彻底摧毁的柔软之地。那片地方,依旧固执地为那个名为“紫苑”的灵魂预留着一个位置,即使那个位置的主人,正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摧毁着承载它的躯壳。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泠学姐。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你的目光……依然会为我停留。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选择站在我的身边。

对苏泠而言,选择留在这里,选择承受这一切,本身就是一种彻底的逃避。她放弃了南湘学院学生会长的职责,放弃了去阻止可能因失控的紫苑——或者说她体内的怪物而造成的更大灾难。她明知道这是懦弱,明知道总需要有人站出来,用沾满鲜血的手去结束这一切。但那个人,绝不可能是她苏泠。她无法对紫苑挥下屠刀,哪怕那柄名为“圣痕”的刀此刻就冰冷地贴在她的腰间。

“紫苑……”苏泠艰难地翕动着干裂苍白的嘴唇,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破碎的音节,如同砂纸摩擦。她想要说些什么,是安慰?是谴责?还是无力的告别?但所有的话语在舌尖翻滚,最终都化作了更深的苦涩和窒息感。该说的话,早在几天前,在那些充斥着电流、痛苦和扭曲快感的间隙里,就已经说尽了。空洞的安慰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苍白得可笑。她找不到任何能逆转纳米蜂群侵蚀、拯救紫苑灵魂的方法。绝望如同棚外的暴雨,将她彻底淹没。

如果……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某种禁忌的炼金术,或者某个能够扭曲时间的虫洞,能够让她支付任何代价——灵魂、尊严、永世沉沦——只要能换回那个在阳光下举着诺丽果、笑容清澈地对她说“带最新鲜的给你”的学妹……

她会毫不犹豫地签下那份魔鬼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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