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华,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姜淮一时间愣住了,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秦清越,诧异到忘了自己现在身不着寸缕。
他双脚离地,身无寸缕,完全暴露在秦清越面前,枪杆挺直,腰被她死死箍住。
这个名字并不是武昭华在外用的名字,而是有天深夜,她主动透露给姜淮的真名。
那日,姜淮走了大霉。暴雨倾盆,黑云压镇,惊雷滚滚。
从酒馆归家,偏又忘伞,只得冒雨过桥。
行至桥心,风雨骤狂,木桥轰然断裂!他猝不及防,直直坠下。
所幸水流不算急,也不算深,他强撑着一口气,爬了上来,额头摔得鲜血直流。
在一条腿没法正常走路的情况之下,姜淮只觉得回家的路十分漫长,冒着大雨,浑身湿透,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血水。
不知过了好久才算看到熟悉又破旧的院落。
“你怎么了?你的头怎么回事?!”
“谁欺负你了?给你打成这样!”
进了屋,姜淮这一幅狼狈的模样吓坏了卧病在床的武昭华,惊得她猛地撑起身,牵动病体一阵咳嗽,眼中怒火灼灼,柳眉倒竖。
纵横修仙界这多年,从来都是她仗着修为欺负别人,同各路天才争锋,岂能有人敢来欺负她的人。
念头一起,武昭华病弱的身体竟因激愤而微微发颤,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被褥。
姜淮一瘸一拐地挪进屋,狼狈地靠在桌边止血,仍挤出安慰的笑:
“你知道的,我这人命不好,做什么事都倒霉。”
“今日忘了带伞也就罢了,走到一半桥还塌了,这给我摔的。”
“还好这水不深也不急,不然今天我就回不来了,这也算是一种命硬吧。”他语气轻松,像在跟武昭华说笑一般。
这话听着像打趣,但在武昭华听来,却像是一柄利刃一般,直直地刺进她的心底,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她层层包裹的心防。
姜淮这身厄运哪里来的,她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这么倒霉,她也心知肚明。
武昭华知道姜淮是个聪明勤快的男人,他这般清俊相貌,在世俗不管怎么样都能混到一口饭吃。
可如今,却依旧住在这破烂小院里,照顾着她这个被‘人厄’钉在床上,连下床都需人帮忙的累赘。
天厄的雷劫和地厄的枯萎都没有让武昭华皱一下眉头,流一滴眼泪。
偏偏是这最平凡的人间劫数,在她心上撬开一道缝,让姜淮就这么走了进去。
见武昭华不搭理自己,自顾自地出神,姜淮便一瘸一拐地去了隔壁,将身上的泥泞旧衣脱下,换了身新衣。
不管遇到什么困境,总归是要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才对。
这是他对自己精神面貌的追求。
不久后,两碗白粥煮好,姜淮将自己的放到桌上,端着另一碗坐到武昭华的身边。
他轻轻吹拂着热气,说道:“今天做的简单,等明天再吃点好的吧,我又跟酒馆的师傅学了一手。”
“吃完这碗粥,再把药吃了,我看那个药比之前的......”
“姜淮。”
武昭华盯着他受伤的腿,眼眶泛红,打断了他的话。
“你走吧,不要来照顾我了。”
“离开我,你会过得更好的,比现在好千倍万倍。”
姜淮把碗搁在腿边,肩膀无奈地塌了塌:“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连床都没法下,岂不是要饿死在屋里了?”
“我姜淮确实命不好,也没什么大的本事,坐困在这小院之内。”
“可要是让我背弃你,放在这不管,我做不到。”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即使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漂亮,脾气也算不上多好,甚至年龄都看不出来,整日卧病在床。
但姜淮不会将武昭华放在这里不管,就算是走也要带着一起走。
“你跟我只会倒霉罢了。”
武昭华瘫在床上,避开姜淮的目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这一次人厄,她比其他人都要幸运,随手救了一个人,却让她体会到了人间难得的真挚情感,甚至在平凡中产生了长久不曾有过的情愫。
“我只知道,跟着你,我活了下来。”姜淮重新将饭碗端起,将白粥喂到武昭华的嘴边。
“吃饭吧,以后再说离开的事。”
“等我再攒点钱,这小镇没什么发展前途,等我有钱了带你外面闯闯。”
武昭华顺从地张嘴,小口啜饮着他喂来的粥,感受着热粥在喉间涌动,嘟哝道:
“药就别吃了,吃了又没用,还浪费钱。”
“我觉得咱们既然要攒钱,那就别在我身上下那么多功夫了.......”
身为一宗之主,眼下她却跟凡间妇人一般,开始想着操持着家务,陷入到凡人的生活里,想着精打细算过日子。
“我觉得很有用啊,上次你吃了药不就起床了吗?”
“没事的,药的事不要担心,会治好的。”姜淮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回拒了武昭华的话。
武昭华乖乖地吃粥,在心底叹气,知道这件事揪不过姜淮。
这分明就是治标不治本罢了,能起床也治不好这病。
只有等到自己熬过去人厄,重新恢复修为,方才能治好。
只是眼前,她也只好顺着姜淮,静静等待着那一天。
深夜,二人睡在一张床上,秋毫无犯,温馨地并肩睡在一起。
姜淮劳累了一天,又受了伤,很快就睡了过去。
武昭华侧过身,借着旧窗漏进的微薄月光,痴痴盯着姜淮沉睡的侧影。
他额角的伤疤、疲惫的眉眼,都让她心口像被钝刀子反复碾磨。
纵横修仙界这么年多,自少女便开始崭露头角,闯荡秘境,争夺机缘,交锋天下英才。
一路转战东荒、西漠、北原、南岭、中州,直至最高境界大乘,将宗门带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可身边却从来没有过枕边人,也没有机会有那么一个人。
如今有了这么贴心的人待在身边,她却只能看着他受苦,在人厄里挣扎。
武昭华的心忽然开始恐慌害怕起来,她没见过渡过人厄的人,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渡过人厄的。
会不会有一天,渡过人厄的最后一劫,就是失去姜淮?
姜淮会不会是自己人厄中的最后一环?等到自己熬过人厄那天,他能挺过去吗?会不会有什么厄运?
想到这里,她感受一股从未有过的闷气涌上心头,烦躁感让她想要抓狂。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这样......
熬过去,只要熬过去,他们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武昭华忍不住伸出手,纤手轻轻地搭在姜淮的脸上,指尖带着微颤,轻轻描摹过姜淮的轮廓。
姜淮本就受了伤,很容易就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扭头看向武昭华:
“怎么了?你怎么了?还不睡觉。”
“我那还有几本小说,你要是闷了就看看.......”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随时都会沉入梦境之中。
武昭华轻声唤道:“姜淮,我跟你说。”
“我的真名其实叫武昭华,我是武昭华,五洲内无人不知。”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姜淮迷迷糊糊之间,记住了这个名字,口中念叨了几句,随后又陷入沉睡之中。
武昭华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躯,胸前的柔软丰满同姜淮的手臂贴在一起,摩擦着,轻蹭着。
身体渴望温暖的本能驱使她更近地贴向他。
单薄的衣衫下,柔软的曲线无意识地蹭过他结实的手臂,一股陌生的、灼热的悸动猛地窜遍全身,让她呼吸一窒。
那是久违的,源于自身的纯粹欲望。
粗重的呼吸之下,她渴望着起身将姜淮狠狠压在身下,然后把.......放进。
他是我的,这里也是我的。
武昭华猛地僵住,像被那念头烫到,仓惶地缩回几乎要环抱上去的手。
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只敢屏住呼吸,将滚烫的唇极轻、极快地印在他微凉的颊边,念叨道:
“武昭华会带你走,她是厉害的大乘期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