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官莫德尔在确认了地下腐化源正高速移向布杰斯家族的核心矿区“黑铁峰”后,立刻做出了决断。他冰冷的面甲转向Ryrie,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骑士,你的向导任务到此为止。灰烬林地的亵渎已被标记,更深层的污染源已锁定目标,接下来的净化行动,涉及审判庭核心机密与高阶圣辉仪轨,非审判庭成员不得旁观。” 他的话语简洁冰冷,如同宣读律法,“立刻返回黑羽堡,向费特斯伊伯爵复命:腐化源已确定指向布杰斯家族黑铁峰矿区,审判庭将前往执行彻底净化。在此期间,约束你族人员,绝对禁止靠近黑铁峰及周边区域,违者……以异端或腐化者论处!”
命令下达,毫无转圜余地。两名黑袍审判官上前,面无表情地示意Ryrie离开。那姿态,仿佛他再停留片刻,便会沾染上不可名状的不洁。
Ryrie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是逃离这片地狱绘图和审判庭那令人窒息的冷酷氛围的巨大解脱;另一方面,是对即将深入布杰斯领地、面对更恐怖未知的审判庭队伍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并非同情,而是对那种绝对力量与漠然的敬畏与恐惧),以及对黑铁峰命运的隐忧。他最后看了一眼那苍白火焰映照下如同魔神般的净炎骑士和忙碌的黑袍身影,调转马头,在审判官冰冷目光的“护送”下,离开了这片被死亡与净化双重诅咒的林地。
返回黑羽堡的路程,比来时更加沉重。灰烬林地的景象和审判庭的冷酷手段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然而,当他策马奔上海崖,黑羽堡那熟悉的、如同巨大渡鸦般的阴森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夹杂着恐惧与扭曲眷恋的归属感涌上心头。尤其是当他看到主堡最高层,那扇熟悉的拱形窗后,一个深紫色的纤细身影正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时,他的心猛地一颤。
艾慕莉娅·费特斯伊几乎在Ryrie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城堡道路的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他。她纯黑的眼眸瞬间亮起,如同寒夜中点燃的幽火,之前的冰冷、轻蔑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瞬间被一种纯粹的、近乎狂喜的满足感所取代!他回来了!比预想的快得多!而且……看起来完好无损!
她像一阵风般从窗边消失。
当Ryrie疲惫地穿过城堡大门,将缰绳交给马夫,脚步沉重地踏上主堡台阶时,艾慕莉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她没有奔跑,但步伐急促,深紫色的裙摆如同翻滚的夜潮。她脸上没有任何贵族小姐应有的矜持,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贪婪的喜悦和审视。
“Ryrie!”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真实的雀跃(尽管底色依旧冰冷),快步走到他面前,纯黑的眼眸如同探照灯般,一寸寸地扫过他全身——从他沾满尘土的黑蓝色束腰外衣、略显疲惫却依旧清秀的脸庞,到他紧握剑柄的手,最后牢牢锁定在那条缠绕在剑柄上的、深蓝色的发带上!
当她确认发带完好无损,甚至没有沾染上多少灰尘,而Ryrie身上也没有任何明显伤痕时,她纯黑的眼眸里瞬间漾开了浓稠的、如同蜜糖般的满意笑意。
“真乖~”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一种狎昵的亲昵,轻轻拂过Ryrie略显苍白的脸颊,仿佛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上的浮尘,“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下颌线滑下,落在他紧握着剑柄的手上,轻轻覆盖住他攥着发带的手指,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把我的标记保护得很好呢。(◕‿◕✿)”
她微微歪着头,笑容甜美得令人心头发毛:“看来……那些铁皮罐头还有点用处,至少……没让我的骑士在那些肮脏的地方待太久,也没让那些恶心的东西碰到你一根头发。” 她对审判庭的“净化”行动毫无兴趣,只在意结果——她的渡鸦完好无损地归巢了。
Ryrie感受着她冰凉指尖的触碰和那甜腻话语下强烈的占有欲,灰烬林地的惨状和审判庭的冷酷带来的寒意似乎被冲淡了一些,但又被另一种更深的、无形的枷锁所取代。他低声回应:“是,小姐。审判庭……他们封锁了现场,命令我返回复命。”
“复命?” 艾慕莉娅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词,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回到了Ryrie身上,“那种事情让父亲和哥哥去操心就好了。” 她拉着(几乎是拽着)Ryrie的手臂,转身朝城堡上层走去,“走,我的骑士需要好好休息……还有,给我讲讲,那些铁皮罐头烧东西的时候,火是不是真的很白?像不像……冬天最冷的雪?(´・ω・`)?”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天真的好奇,仿佛在询问一场无关痛痒的烟火表演,全然不顾那火焰焚烧的是何等的惨烈与绝望。
就在Ryrie被艾慕莉娅强行拉走“休息”的同时,费特斯伊伯爵的书房里,气氛凝重如铅。伯爵刚刚听完Ryrie简短的、只提及“腐化源指向黑铁峰,审判庭前往净化,命令我族远离”的复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几天后,来自审判庭的正式通告和……账单,如同两道冰冷的枷锁,几乎同时送达了布杰斯家族和瑞德费特家族,并通过隐秘渠道,抄送给了“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费特斯伊伯爵。
通告措辞冰冷而严厉:
“奉晨曦之主之圣辉,净炎审判庭业已完成对费特斯伊领灰烬林地亵渎现场的调查与初步净化。现已确认,该亵渎事件及深层腐化能量源,皆因布杰斯家族于其领地‘黑铁峰’矿区之贪婪、无序开采及血腥内部冲突,严重破坏地脉平衡,惊动并释放了深层污秽(注:即恶魔)所致!此等行径,已构成对王国安宁与信仰根基之严重威胁!
审判庭已深入黑铁峰矿区,执行最高级别之‘净炎’净化仪轨,成功摧毁腐化核心,弥合裂隙,清除邪秽。然,此役耗费圣廷巨量圣辉资源、圣化材料及忠诚骑士之鲜血!
鉴于此灾祸之根源及审判庭所付出之巨大代价,依据《神圣净化法典》第七章第五条及《王国封臣义务令》,现裁定如下:
布杰斯家族 作为祸乱源头,需承担净化行动全部费用,计:木材200车,金狮币.......(后面是一长串令人瞠目结舌的物资清单)。
瑞德费特家族 虽非直接源头,但其与布杰斯之冲突加剧了负面能量场,为邪秽滋生提供了温床,需承担连带责任,支付净化费用之三成,并赔偿因冲突对教廷财产(指被波及的、靠近灰溪谷的一座偏远小教堂)造成的损失。
双方立即、永久停止在灰溪谷及周边区域之一切敌对行动!边界维持现状(即争议矿区由审判庭“暂时监管”,直至“污染评估”完成,实则无限期接管)。若再起争端,视为对圣辉之挑衅,审判庭将直接介入,严惩不贷!
限三十日内,将赔偿金及物资运送至审判庭指定仓库。逾期不缴,将以异端罪论处,剥夺领地,财产充公!”
这份通告如同一道裹挟着圣焰与寒冰的惊雷,狠狠劈在布杰斯和瑞德费特两大家族头上!
布杰斯伯爵看着那份天文数字的账单和“祸乱源头”的帽子,气得当场吐血,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审判庭在黑铁峰的“净化”行动,他们略有耳闻(矿区深处传来的恐怖声响和短暂爆发的苍白圣光),那绝非人力所能及的力量,足以碾碎他们所有的抵抗意志。更何况,异端罪的帽子一旦扣实,铁壁公爵也未必保得住他们!
瑞德费特伯爵同样脸色铁青,虽然赔偿少些,但“连带责任”的污名和争议矿区的永久丢失(落入教会手中),同样让他心如刀割。金狮公爵的使者很快带来了隐晦的警告:必须服从审判庭裁决,否则后果自负。
在绝对的力量(审判庭的武力)和无法承受的罪名(异端)面前,一切的野心、贪婪和仇恨都显得苍白无力。双方被迫咽下苦果,在极短的时间内,筹集了足以让家族元气大伤、甚至需要变卖祖产的巨额黄金和物资,屈辱地送到了审判庭指定的仓库。同时,双方在审判庭派出的“见证官”冰冷目光注视下,签署了永久停战协议,灰溪谷的归属被无限期搁置,实际由教会控制。
南方的战火,在恶魔的阴影和教会审判庭的强力“调解”下,以一种近乎讽刺的方式戛然而止。布杰斯和瑞德费特家族损失惨重,威望扫地,从富庶的领主变成了背负沉重债务、还要时刻担心审判庭“后续评估”的惊弓之鸟。而晨曦教廷,尤其是“净化派”的卡洛斯大主教及其掌控的净炎审判庭,则借此机会,不仅捞取了天文数字的财富和资源,更将势力直接楔入了南方富庶的矿区,大大增强了其影响力。这场由贪婪引发的冲突,最终以恶魔的登场为插曲,以教会的盆满钵满为结局,暂时落下了帷幕。
消息传到黑羽堡,伯爵看着手中抄送的通告副本,长长地、复杂地叹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费特斯伊家族得以喘息,但审判庭展现出的强大力量和对世俗权力的肆意干涉,让他对未来感到更加深重的忧虑。他抬头望向城堡高处,不知那位只关心自己“渡鸦”是否归巢的小女儿,是否明白这平静之下涌动的、更加危险的暗流。
而在城堡上层温暖的房间里,艾慕莉娅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指尖缠绕着刚从Ryrie剑柄上解下来的、完好无损的深蓝色发带,纯黑的眼眸满足地欣赏着跪坐在她脚边为她剥着葡萄的Ryrie。窗外的风雨,南方的倾轧,教会的贪婪,恶魔的低语……在她精心构筑的、只容得下她和她的骑士的糖霜世界里,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杂音。只要她的渡鸦还在身边,带着她的标记,温顺地栖息于她的掌心,那么,整个世界如何崩坏,又有何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