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瓦西里全部的讲述，索尔维娅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那个假的你…就是希克登召唤的另一个恶魔了……”

“另一个我？恶魔？”瓦西里不解，索尔维娅便说：“应该是记忆体让你来到有魔物出没的地牢的吧——在你下到第五地牢之前，一个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但和你截然相反的家伙试图杀死姗德拉——就是藏在地下室里的女术士。幸亏我提前预料到暗杀，换走了她的迪魔金镣铐，否则真叫希克登得手了。他一旦得逞，这件案子就更麻烦了。官方一定会以犯人暴毙为由，彻底封存这件死案，真相也不会有人探知。”

“……”冷汗打湿了瓦西里的额头，一大滴往下淌去，他举起僵硬的手抹了一把，才让眼睛幸免于难。他忽然听见索尔维娅在说：“为什么一开始要隐瞒这些事？……你是想要独自背负一切，像个所谓的‘孤胆英雄’那样？”

“……唉……”瓦西里动了动嘴唇，可比回答先一步脱口而出的是一声疲惫的叹息。索尔维娅让他坐下，他便还像刚才那样拘谨的坐下。“我不想再看到有谁被卷进去他的阴谋里受害了吗……死的人太多了……”

“瓦西里，我想说的是，你本没有战斗的义务，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背负了起来，这种精神很是难能可贵。”索尔维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轻拍瓦西里有些硌手的肩膀，“可是你没有大包大揽的扛下拔除这颗黑魔法毒瘤的义务，这不是仅靠你一个人就能扛起来的。你需要有人帮一把，不至于让你太艰难、太孤寂。”

“这……”听完老板的话，瓦西里又说不出话来了。他明白索尔维娅的用意，“可是……姐，太危险了……不能……”

“用不着担心我……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的。”索尔维娅笑了，“行了，我现在以你的领导的名义对你下达指示——明天起店面歇业，从今天晚上开始，你暂时留在我家住宿，二楼有客房；而且这段时间，还得麻烦你照顾好希尔薇和姗德拉，保护好她们。我可以信任你吧？假面骑士？”

“……能。”不敢盯着别人眼睛看的瓦西里终于抬起头来，望着索尔维娅坚定的蓝色双眸，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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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的府邸。

“请坐。索尔维娅女士夤夜造访敝处，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吧？”身穿一件甚至可以当礼服穿出去的睡衣的格林戴尔请索尔维娅坐在红木的沙发椅上，用魔法召唤水壶为索尔维娅倒茶。他用眼眶夹住单片眼镜，在另一把沙发椅上正襟危坐。“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

“那索尔维娅就说了——我要举报希克登·潘尼豪斯。”

格林戴尔藏在单片眼镜后的灰蓝色眼睛锐利而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看懂人所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当索尔维娅讲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典雅肃穆的会客室里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只有壁炉里人造火元素燃烧的噼啪声。

“索尔维娅女士，你提供的信息……令人震惊，也极度危险。”格林戴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将右手拇指上的一只珊瑚扳指，双手交叠用手心夹住它，嘴唇绷得死紧。“希克登·潘尼豪斯，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术士，竟敢在庞德·维尼斯的阴影里进行如此亵渎的勾当？用胚胎和胎儿制造怪物，改造伊达兰的邪恶造物，甚至陷害同侪，还试图灭口？这简直是图卡吉惨案的重演！是对我们全体法师阶级的玷污！”

老法师的语气里充满了厌恶和愤怒，那是一个名门正派对魔法被滥用于邪道的本能憎恨。索尔维娅心中一松，但格林戴尔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女士。”格林戴尔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挣扎，“我们是庞德·维尼斯的驻城法师。我们的力量、权限、乃至存在的合法性，都来源于政府的授权与契约。市长莱纳德阁下……他亲自下令结案，将姗德拉·佩克特定罪，并明确禁止我们再深入调查此案。”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镜片，紧紧锁住同样凝重的索尔维娅：“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市政府的最高层，已经对此事盖棺定论。这意味着，无论你手中掌握了多少指向希克登的证据——即使它们逻辑清晰，即使它们令人信服——在官方层面，它们都是‘未经证实’的，甚至可能被解读为‘对结案结果的质疑’。”

格林戴尔站起身，踱步到壁炉前，盯着火元素那张在火球中若隐若现的抽象脸孔，背影显得有些僵硬。“我理解你的愤怒和急迫，索尔维娅，我从不怀疑你的正直，就像你在索登山上的表现一样。但程序正义同样是守护秩序的关键。如果我们绕开市长，绕开政府的正式指令，私下动用魔法力量去调查、甚至对抗另一位被官方认可的市民——即使他是罪犯——那我们自身的行为，又该如何界定？”

他转过身，看着索尔维娅走过来，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忧虑和挣扎：“这不仅仅是‘调查希克登’那么简单。这涉及到我们对整个政府体系的信任和服从。如果我们开了这个先例，仅仅因为‘怀疑’上级的指令有误，就自行其是，那么术士的权威基础何在？契约精神何在？市长阁下……他或许有他的考量，或许是受到了某种我们尚不知晓的压力。贸然行动，不仅可能打草惊蛇，让希克登销毁证据甚至狗急跳墙，更可能……将我们自身置于与市政府对立的境地。”

“我并非不相信你，索尔维娅。恰恰相反，你的判断力我一直很尊重。我担忧的是后果。如果我们的调查最终证明市长错了，那将是对市政府乃至国家公信力的巨大打击，甚至可能引发政治动荡。”不再冷硬的格林戴尔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而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调查最终未能找到足以扳倒希克登的、无可辩驳的铁证，或者中间出了什么纰漏，”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索尔维娅。

“那么，擅自行动的我们将承担所有责任，轻则被解除职务，搬离庞德·维尼斯，重则……被指控滥用魔法、破坏稳定，站上法庭。你明白其中的风险吗？这不仅是个人安危，更是对所有驻城法师信任基础的动摇。”

“格林戴尔大师，”听完老法师的述说，索尔维娅回应的声音异常冷静，她向前一步，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对方复杂的眼神，“我理解您的顾虑，比任何人都理解程序正义的重要性。但请您也看看眼下的现实：一个危险的、掌握着亵渎魔法、能够制造致命魔物并操控人心的术士，正在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中蛰伏。市长阁下的结案命令，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成了他最好的保护伞，让他得以在阴影中继续他的阴谋。姗德拉·佩克特平白无故蒙受冤屈，身陷囹圄，无辜市民的生命仍在受到那些改造魔物的威胁！我的员工的遭遇就是明证！”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更加坚定：“程序的僵化，不应成为保护罪恶、牺牲无辜的借口。当程序本身被污染，被用来掩盖真相时，我们这些被赋予力量守护秩序的人，难道不应该成为拨乱反正的最后一道防线吗？难道要等到希克登的魔兽军团成型，或者你，我，米弗奈和席果，甚至市长本人遭遇不测，才幡然醒悟，后悔今日的犹豫吗？”

索尔维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在格林戴尔内心的天平上：“我并非提议公然违抗市长。但我们可以进行谨慎的、不公开的调查。利用我们的魔法专长，秘密收集铁证。一旦我们掌握确凿无疑、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辩驳的证据链——比如希克登实验室的确凿位置，那些被封存的怪物样本，他与琣尼斯改造的直接联系，甚至是他与市长异常指令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那时，我们再将证据直接呈递给更高级别的权威，或者足以制衡市长的人物。比如……蓝伊斯特的宫廷顾问？或者天赋与技艺协会？我们有这个渠道！”

她看着格林戴尔眼中翻腾的挣扎，放低了声音，却更加恳切：“格林戴尔先生，沉默有时等同于共犯。我们追求的不是破坏秩序，而是捍卫真正的秩序——一个没有怪物在阴影中滋生、没有野心家家钻空子，逍遥法外的秩序。这难道不是我们存在的根本意义吗？我们需要的，不是对抗市政府和国家，而是用无可辩驳的真相，迫使它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您认为呢，格林戴尔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