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淦他娘的……”

瓦西里喉咙里发出烦躁的低吼,不停地用手搓着脸,好像要把脸皮整个儿撕下来似的。索尔维娅当下便觉得蹊跷——她居然从瓦西里身上感应到了唤魔术的邪恶魔力,比杂交魔兽更加尖锐的波动。“你不是瓦西里,你是谁?!”她厉声质问道,反手在姗德拉脚下生成法阵,将她传送走。“又是谁指使你来杀她的?!”

“……闭嘴!吵死了!”瓦西里见姗德拉倏忽不见,顿时气急败坏,他目眦尽裂的瞪着索尔维娅,上下两排牙磨出了锉刀锉铁砧般的声音。“该死的契约……该死的法师!该死!靠!”

就在索尔维娅严阵以待时,假瓦西里又迅速变成刚刚的怪兽,乌贼墨汁一样的黑雾从身上的折线条纹中渗出,眨眼间便吞没了他同样漆黑的身姿。黑雾没停留多久便消弭殆尽,哪还有那个假瓦西里的身影?索尔维娅集中精神试图感知,可已经感应不到这个冒牌货身上的魔力了。

“可恶……”索尔维娅咬牙咒骂了一声。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在地牢入口处响起,接着是急匆匆的脚步往自己这边赶来,离自己越来越近。索尔维娅转过头看时,那人正好停在离自己十步远的距离——是假面骑士。

索尔维娅对这个假面骑士的出现并没有多么惊异,她抱着双臂,视线停留在骑士脸左侧绕着巨大赤红眼睛的燃烧着的“J”,和胸上破洞里镶嵌的紫色水晶,可假面骑士却好像畏惧索尔维娅似的,无措的保持着刚刚刹住脚步时的站姿。

“……”假面骑士不发一言,可索尔维娅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死寂——“又要逃走吗?难道我比你对付过的人造的魔物更可怕吗?嗯?……”

“假面骑士王牌……瓦西里?”

“!……”假面骑士的身躯顿时打了个震悚,随后便仿佛释然的放松了下来。他的手摸向腰带,合拢向外的插槽,从里面取出一条黑色的东西。刹那间,他身上的装甲崩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露出瓦西里的身影。

“姐,我……”

“先什么都别说。”索尔维娅忽然凭空变出一副青绿色的金属镣铐扔进姗德拉那间牢房,她快步走向瓦西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跟我过来。”

“啊?”

————

“梆啷嘚啷嘚啷嘚啷嘚啷——”

目睹了刺杀计划的失败,希克登反手便将盛满水的铜盆从桌上卷了下去,水泼了满地,盆子在地上转了半天,掀起洪亮的回音。就在这时,一丝黑烟从虚空中飘出,越散越多,凝成一只瘦骨嶙峋的怪物。“对不住,我办砸了。”怪物变回假瓦西里的样子,毫无歉意的甩出一句道歉,希克登那张完美得体的好好先生面庞顿时裂开了一条缝。

“这不能怨我,我哪知道这个贱人居然生龙活虎的。”瓦西里满不在乎的踩着还在地上流的变浑的清水,一跳便坐在了桌子上,“要么是你撒了谎,要么就是有人早就介入了这件事,对阻魔金镣铐做了手脚。我遵照唤魔术的契约,不该怀疑主人你, 那应该就是后者了——恐怕就是你那位索尔维娅前辈做的好事吧!否则怎么可能出现得那么及时!”

听着假瓦西里语气里故意强调“索尔维娅前辈”,希克登得脸裂得更深了。他猛的背过身去,徒劳的掩饰他因为恼恨而愈发粗重的喘息。假瓦西里还在喋喋不休:“你们这些人类总是怀抱一些多余的感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个金毛也给弄死得了!”

“给我闭嘴!!反了你了是吧?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干脏活的仆从教训我了!!”希克登狠狠的踹了桌子腿一脚,力道很大,但假瓦西里还是在上面坐得稳如蓝山。“劲还不小……还以为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脸书生呢。行了,还是有好事的,不是吗?我没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这是你的本分,还以为有功吗?”希克登冷冷的说道,继而又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着:“竟敢袒护重犯……前辈……”

“帮我锁定佩克特的位置,我再去一次。”瓦西里要求般说道,迎着希克登不再欣赏的目光。希克登的表情也仿佛被锔匠锔过的陶壶一样,重新恢复到原来的神情。

“没那个必要了——佩克特从监狱消失,已经是逃犯了,就是跳进普拉克西达海峡也洗不清了。让他们折腾去吧。”

————

瓦西里站在索尔维娅家那宽敞明亮的客厅中央,茫然的看着索尔维娅从轰鸣着的传送门里出来,又下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药箱来了!”咯噔咯噔,穿着一身画满了苹果的睡衣的希尔薇从楼上跑了下来,提着木头的药箱。她来到瓦西里身边,拉起他的手。瓦西里木然的头脑忽的穿过一道电流,他发不出声音,任由小女孩将他拉到餐桌前。他感觉到,希尔薇那只小手的手指很粗糙。“哥哥坐下,希尔薇来给你包扎伤口。”希尔薇拖出椅子来说道。

“噢……”

瓦西里僵僵的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用已经开始酸疼的腿支撑着身体,也不敢那么实在的靠上椅背,看着希尔薇取出纱布和药膏,仔细的清理在山里留下的擦伤,为自己上药、包扎。虽然手法不那么熟稔,可瓦西里还是觉得回荡着冷风的心悄悄热了起来,复苏的痛感也不值一提了。

“……嗯……嗯!这样就好啦!”希尔薇终于完成了包扎,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索尔维娅也走了上来,她来到希尔薇身边,看着瓦西里包的严严实实的两条胳膊,还有仰头看着自己的希尔薇,她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妈妈,那个阿姨怎么样了?”

“她已经没事了。希尔薇回屋去睡觉吧,我和瓦西里哥哥有话要说。把门关好了。”

“嗯!”希尔薇乖巧的点点头,一蹦一跳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了。瓦西里的目光追寻着小小的身影,直到索尔维娅喊出他的名字:“瓦西里。”

“姐,我……”瓦西里猛的起身,因为腿上肌肉的酸痛,扯得他的嘴角也抽搐了起来,他想说什么,可说不出来,也省得索尔维娅开口打断他。看见老板那复杂难辨的眼神,瓦西里无地自容的偏过头去。

“这段时间,你一定很辛苦吧。”

这一句话让瓦西里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他还觉得会从索尔维娅嘴里听见劈头盖脸的责骂或是尖酸刻薄的讥讽,甚至是“以后你不用再来上班了”,但都没有。“没有,我……只是……”

“又要顾着店里,又要跨越那么远的距离追索那些亵渎的魔物,与它们战斗并取得胜利——大头怪也是,伊迪尔也是,厄尔撒茨——那个持刀的不死者也是。是那个王牌记忆体在指引你吧?你今天下午跑出店子的时候,还没有变身的。”索尔维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可在瓦西里听来,却是另一番感受。“都只是……瞎忙活。”不知不觉间,他的心门敞开了一些,消极的话语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我打倒了那些怪物,可是伤亡已经造成了……尸婴咬死了人,伊迪尔虫也咬死了人,那个刀客更是杀了一二十人,血流成河……”瓦西里懊丧的叹了一口气。“他们说我是‘黑色英雄’‘假面骑士’……我怎么能担待得起……”

“瓦西里,我知道你想要保护所有的人,我对此也很欣慰,可是就算你得到了变身假面骑士的力量,要想做到这点,也是很困难的。手的长度是有限的,再怎么奋力的伸出手去,也总有与你失之交臂的逝去的生命……我还有基根,一直都在经历这样的事啊……”索尔维娅心疼的看着这个温吞水儿,却一次次逼迫自己勇敢起来的大男孩,“如果不是你出手,那些恶魔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你不是瞎忙活,你做的是很有意义的事。”

“……真的吗?我……”

“可是你刚刚说‘尸婴’?哪里的尸婴?”

瓦西里心中又“咯噔”了一下——刚刚他说漏了嘴,揭示了大头怪的真实名称,被索尔维娅捕捉到了。“不……没什么……我口误……”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隐瞒,可那慌乱的反应逃不过索尔维娅的眼睛。“不对吧?——到底什么意思?”

“我……我……”语塞的瓦西里受不了索尔维娅的灼灼目光,心跳又重又快,快把胸骨震下来。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再这么下去他就没信用了。“好吧。尸婴说的是……那个大头怪。它是死婴变的。”

“你怎么会知道?”

瓦西里只觉得心跳愈发剧烈,他没有直接回答,却几乎是喊着说道:“……姐,那个叫希克登的法师……是个坏人!他在暗地里造了好多怪物!那些尸婴是他用死胎制造的!!伊迪尔也是他制造的!!”

“你说什么?”乍听这一消息,索尔维娅“噌棱”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是真的!我怎么敢胡诌八扯凭空诬人清白啊……那个法师派一只叫玛帕的红眼恶魔把我抓到一座废墟里,要我替他卖命,我不肯,他就要让那只恶魔灭我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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