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几名卫兵进入了东希达里斯路的社区。他们迅速找到了联排房中的41号乙,领队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卫兵便掏出白色的封条和浆糊桶,往门上刷出两道半透明的杠子,再把纸条平整的糊在上面,打出一个叉。扫大街的老大爷正卷着地上的尘土,看见他们贴封条,便走过去问他们:“军爷,这怎么给封上了?出什么事了吗?”

“这户的户主犯法了。”一个卫兵转头对老人说道,“她私自放跑了关押中的重犯,一块潜逃了。哎,老头,别乱碰这封条哈,要是出个什么闪失,鞭子够你这把老骨头受的。”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走了!”领头的呵斥了一声,就往社区外走去,其他人也跟上走了。老环卫工看着他们远去,再看看贴了两张卡上了血红的官印的封条,又继续干他的活,一边扫一边喃喃自语道:“索尔维娅女士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呢……可惜了这家的男人和小孩哟……”

而此时,41号乙屋内的地下室里。

“姗德拉,起来吃点东西吧。”

“嗯?”姗德拉从幻术形成的小床上慢吞吞的翻起来,地下室的环境比监狱高了不少,没有霉味和老鼠,也不潮湿阴冷,除了没窗哪里都说得过去,她还是一宿没睡,眼袋更深重了。她迟疑的抬头望着索尔维娅,从她手上的盘子里拿起一个蒸地瓜。“谁做的早饭?”

“瓦西里做的。”

“你每天都吃这种东西吗?”姗德拉一边问,一边掰开地瓜,小口咬着香香软软的黄瓤。

“有时候是土豆或山药,有时候是面包。”索尔维娅把留着一个煮鸡蛋的盘子放在姗德拉用幻术打造的床头柜上。姗德拉撇撇嘴,“真节俭……前两年猝死的那个逼亲生儿女和他指定的阔老头阔寡妇结婚的老守财奴也不过如此吧。”

“你说的是哈巴贡吧?……我可比他铺张多了,他可是去马厩偷荞麦和麸子吃的。”索尔维娅开玩笑的说道,“再说了,成天吃那么些精制食品可不是什么好事,你没常识的吗?”

“行了行了,用不着你提醒我——可是你有主意了吗?要怎么解决那个养老鼠的伪君子?”

“还真有,昨天半夜我去了格林戴尔家,费了好多口舌说服他,又和他研究了一宿。”索尔维娅狡黠的冲着姗德拉眨了眨眼睛,“多的你也别问了,就在这里等好消息吧。”

“……对了……我能不能上到一楼去?地下室太闷了……”

“不行,你可是戴罪之身,拘押期还没过呢。”说完,索尔维娅就转身走上楼去,一点也不知道姗德拉在后面翻白眼。索尔维娅来到一楼时,就看见希尔薇和瓦西里相对而坐,各自吃着各自的食物,偶尔视线相对时,他们都笑了起来。

————

“喂,大兵!乔叔找过你了?”

涅芙依和达克在路口遇见,一块往“柠檬牡蛎”跑去。听见涅芙依的问题,达克气喘吁吁的回道:“找过了!”

“待会儿到了店门口,如果遇见卫兵,你别说话,有什么话我来讲!懂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厨子和服务员一溜烟跑到了“柠檬牡蛎”,正好也有一队卫兵来到。“等会儿等会儿!”涅芙依大喊着跑向卫兵们,“你们……你们现在就要封店了吗!”

“是,怎么了?你们老板娘犯罪潜逃了,不知道吗?”士兵不耐烦的斜了涅芙依一眼。涅芙依又陪着笑脸说道:“知道,还是五组的乔爷告诉我们的——所以我们赶紧过来,看看拿点店里的东西抵月钱——我们这好几个月都没开工资了。”说着,涅芙依喉咙里还挤出些许哭腔。

“省省吧,现在就得封,什么你们都拿不走,也别想偷偷溜进去,谁让你们来晚了——告诉你们,封条一贴,这里面的东西就动不得了,要敢擅撕官方的条子,抓着就是一顿皮鞭,还得关个把月!”卫兵对涅芙依的哽咽没有一丝触动,他粗鲁的推搡开涅芙依,就要往门上刷浆糊,涅芙依见进不去,直接往地上一蹲,无助的哭了出来。达克局促的走上前,苦涩的对士兵说:“军爷,我知道国有国法,触犯不得,小的求你们……一定要把老板抓回来啊……我们的工资都在她手上,还没拿到呢……您也能理解,都有家庭要照顾……是吧?”

“行吧,我知道打工的都不容易,我们一定尽力而为,等消息吧。”一个态度比较好的士兵半是安慰半是敷衍的对达克说道,正好战友也忙活完了,他们便飞快的撤走了。等他们走后,涅芙依才在达克搀扶下慢慢站起来。“怎么样!我这临场发挥,够可以吧?”达克得意的说道。

“也就那样吧,不如我——我可是把眼泪都挤出来了。”涅芙依揉了揉湿润的眼角。“不是,我就纳闷了,你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怎么拽出那么些烂词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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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市里的希克登拉开自己位于闹市区的住宅兼诊所的门,把一筐子牛肉放在玄关的鞋柜上,盯着死寂的房间呆立良久。距离玛帕死去已经过去两天了,他竟然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那双不祥的红眼睛——原因无他,因为玛帕从被自己召唤出的那一刻,便对自己言听计从,如此经过了十数年。可现在,买菜这种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因为新的仆人并不适合出门,容易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麻烦。

术士浅叹一声,从筐里拿出一根胡萝卜,用手一搓便切下一块厚片,喂给从肩膀上抱下来的元帅吃。“啪嚓!”一阵碎金裂帛之声从起居室传来,他急忙跑过去,就看见假瓦西里一副无语的样子站在茶几旁边,地上是一堆碎瓷片。

“这花瓶碍你什么事了?”希克登随意用魔法将碎片全数卷起,丢进垃圾篓。这堆垃圾原来他刚在庞德·维尼斯定居时,在文化市场一时兴起买的花瓶,不是很贵,自己也没有很喜欢,可假瓦西里把他摔碎了,这还是让希克登感到一阵头大。

“我说我不小心手滑了,你相信我吗?”假瓦西里又是那副令人怒火中烧的无所谓的死样子,希克登摇摇头,“不信,但无所谓了。”

“我真的是一时没拿稳。”残酷的大男孩瘪着嘴坐到沙发椅上,希克登则冷淡的说道:“行了,我不在意了。记得地窖在哪儿吧?去拿几个土豆,我买的牛肉,处理一下,今天中午做土豆炖牛肉。”

“行——肉在哪儿呢?”

“玄关,鞋柜上。”

下完指示的希克登坐在了沙发椅上,用力的吐了口浊气。“还在为那个打碎的花瓶发愁吗?”用手直接拖着新鲜牛肉往厨房走的假瓦西里看主人心事重重的样子,揶揄道。

“……不是。是别的事。”

“能和我这个仆人说说吗?——我也不一定帮不帮得到你,就是好奇。”

“是索尔维娅前辈。”希克登的棕褐色眼睛失神的锁定着起居室的一角,“我听人说,前辈她……已经带着姗德拉逃出了庞德·维尼斯,下落不明。”

“那咋了?”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着一个与她关系恶劣的人,竟然弃自己的声誉、前程于不顾……”

“准是那些偷偷摸摸供养着你的大奶酪暗中发的力吧。”假瓦西里嘬着牙花子,好像很不满的样子说道,“不管她自己原来是怎么想的,只要他们胁迫官方把这么一顶帽子给你的前辈扣上,那她就是姗德拉的共犯了。”

“可恶……”希克登嗔恨的咕哝了一声,攥紧的拳头上掌指关节顶着皮肤高高凸起,如同手套上的拳钉一般。他站起来,对假瓦西里说:“这顿饭过后,需要你办件事。”

“我不吃都行——从我和这个世界的那个废物一块出现以来,我就什么都没吃过。要我杀什么杂碎?”假瓦西里说着,竟将精瘦的、只有几丝筋膜的鲜牛肉攥出了血水。

“不用你杀人——待会儿我会把你传送去科德温或是坎恭恩,你给我抓几个精壮的成年男子,送到实验室去。暂定二十个吧。”希克登说道,“我需要制造没有感情的变种怪人,已经很久没作用青草试炼了。”

“干嘛不就地取材?”假瓦西里不以为然道。“这个国家不也到处都是精壮男子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到那些地方够保险,现在我们在柯维尔的行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希克登说道,“我计划让你再走遍其他北境的国家抓人,最好再去帝国境内——哼哼。”

“行吧,一会儿我做完饭你就把我传送过去好了,我不认路。”假瓦西里一口应下,“可要是我遇见了逃亡的索尔维娅……”

“那就由她去!!”希克登骤然拔高了音调。

“你看,又急!”假瓦西里笑了出来,“可是……这里的我,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这里的瓦西里?你能感应得到他吗?”

“感应不到,我又不在镜子里。”假瓦西里走进厨房,“你没听见那些人提起过他么?”

“不会是已经和玛帕同归于尽了吧……”希克登咬着嘴角,“可恶,那腰带的力量根本感知不到……找都没法找。”

————

“……嗯,干得不错,务必要保护好大小姐的安全。”格林戴尔刚合上传音器,莱纳德市长焦急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怎么样?我的女儿……她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回市长的话,大小姐在蓝伊斯特大学一切安好。”当格林戴尔说出这句话时,莱纳德顿时如释重负的倒在了椅子上。“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他用自己的手掌上下搓着不再意气风发的面孔,停住时,整张脸都被手遮挡住,看不见是什么表情。“市长大人尽管放心,我的这位学生是谍报局的精英,深得福缪伦亲王器重,有他在,不会让大小姐遭遇不测的。”

“……我的吉尔……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她妈妈都不……”莱纳德拿下手来,他的整张脸都被搓红了,可眼周一圈红得更厉害。“我是个不称职的市长,差点就酿成大祸了。格林戴尔大师,等那个包藏祸心的杂种伏法,我准备辞职,和我夫人去蓝伊斯特养老,也陪吉尔把大学念完。到时我一定向陛下举荐你,担任下一任庞德·维尼斯市长……”

“多谢市长大人美意,格林戴尔心领了。”格林戴尔略微松动的表情又恢复到原本的肃穆,他微微鞠躬。莱纳德又问:“那些阴谋暗害我和我家人的宵小,怎么样了?调查有没有进展?”

“回市长……席果·邦兹已经理清了与希克登·潘尼豪斯在金钱上有往来的所有账户的名单,除部分境外势力,俱是在柯维尔长住的本国与外国富商。他们对应的工会假意开总结会召集名单上的所有成员到场,由米弗奈·托西洛协助城市卫队带队实施了秘密抓捕,目前,俱已认罪收押。”

“漂亮!!”莱纳德激动的一拍桌子,“现在呢?是不是要……是不是要告知冬都的戴斯摩大人与德雷瑟姆大人,向陛下禀明潘尼豪斯的阴谋?”

“大人英明,在下也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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