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档案库里已经待了一个月了。”

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档案馆的管理员早就已经忘记了那位年轻潜者的长相,只是隐约记得,他好像来自卡夫丁时代。

那个时代的人总是这样,冷漠偏执,独来独往,恨不得每张脸后都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些来自同僚的流言蜚语日渐尖锐,但这群人好像从未在意过...

他们是如此痛恨着自己的时代,并不在意它在别人的口中变得更好或更坏。

“你在找什么?”

“所有...”

“什么?”

“所有曼德维尔派的资料——!”他咬紧了牙关,目呲欲裂。

根据时间管理局记载,2275年,曼德维尔派用一颗炸弹阻止了一场本该成功的探索,一个浪漫进取的时代自此化作炼狱。

在那之后,时空管理局与曼德维尔派之间爆发了第一次阴影战争,为了彻底击垮对手,时空管理局不得不大量从2275年后的时代征召潜者,由此,2275年往后一百年的时间段彻底变成了一本烂账。

没人再想着去改变这个时代,无数的血泪和错误就此铸下,人们都叫它卡夫丁时代——一场无法避免的屈辱。

...

...

张世霖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手枪,黄铜色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刚刚出现在门外的不速之客,他的脸上包裹着白色的纱布,将伤挟持在了自己身前。

一把锋利的黑色匕首直直抵住了少女的咽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颈间的冰凉的触感,听到纱布下沉重的呼吸声,像极了兴奋的野兽。

“不亏我在卧室的床底下趴了这么久...”那人的嗓子像是曾被炭火灼烧那般沙哑,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皮手套,在紧握匕首的时候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张世霖望着神秘人手中的匕首,那特制的锋利刀片,还有握柄上端如同细线般缠绕的红色纹路。

这个东西他在材料里见过太多次了。

“红线屠夫...”

“把枪丢掉。”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继续向伤的脖子推了几厘米,刀刃的尖端刺破了少女的皮肤,渗出了几滴殷红的血液。

伤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她只能紧张地望向沉默的张世霖,不知道这个人会在下一秒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为什么...”张世霖终于开了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叹息。

“为什么会是佟条...”

“只能怪他太倒霉了。”红线屠夫的回答没有任何的犹豫。

“现在,给我放下那把该死的神经粉碎枪——卡夫丁人!”这句话话如同一柄利剑,深深刺入了张世霖内心最为不堪的一角,刹那间,他怒目圆睁,手指也控制不住地挪向扳机。

但当张世霖对上了伤的眼睛,那双无辜的...如同宝石般纯洁的双眸,男人眼中的愤怒逐渐被破碎的痛苦所取代。

他松开了手,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枪落到了地上。

“你不配提卡夫丁。”张世霖低声说道。

见最大的威胁消失,红线屠夫瞬间放松了不少,但他显然低估了被自己挟持住的少女,趁着那几秒钟的间隙,伤拼尽全身力气向后一仰,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在屠夫的脸上。。

“呃唔...”

吃痛的红线屠夫猛然掐住了伤纤细的脖颈,用力将少女向边上甩去,伤的脑袋撞到了书柜,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张世霖抓住机会,冲上前一脚把红线屠夫踹飞,他看到了伤头上的血迹,又看了看仍在地上挣扎的男人,走上前去狠狠踢在了他的腰上,屠夫慌忙抬手去挡,像一条拼命挣扎的鱼,他举起了紧握手中的刀。

那把尖锐的匕首刺进了张世霖的大腿,一瞬间血流如注,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地,但左手已经牢牢抓住了红线屠夫握着刀的手腕。

这个渣滓现在彻底跑不了了。

张世霖冷漠地就像一个冰雕,但那布满伤痕的拳头却紧紧捏在了一起,一下接着一下地冲着屠夫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白色的纱布沾染了鲜血,就像画布上开出了一朵朵殷红的花,红线屠夫的手脚瘫软了下来,不断地抽搐着,像是使不上任何的力气。

“咕...果然是卡夫丁人的风格,即便你们拼了命的和那个时代切割,但那股野蛮的骚味...永远不可能被洗去。”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想要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也从嘴中挤出来。

张世霖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扯下了屠夫脸上的纱布,在看到下面那张脸之后,他却如遭电击,呆呆地愣在原地。

“怎么了...?你很惊讶吗?”

“...为什么会是你。”张世霖将染血的纱布一把丢在地上。

那是陆远洲的脸。

虽然眉宇之间平添了不少伤口和血迹,但张世霖不会认错。

“你都做了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我真的...不希望他就这么死掉。]

昨日的片段在脑中闪回,如同一块冰冷的巨石,拼命地冲击着张世霖最后的一丝理智。

“你不能杀我!你知道的,为了时间的稳定!”屠夫恶狠狠地说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那些家伙需要我活下去,继续完成我的游戏——!”

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胜利了,哪怕他刚刚伤害了那个少女,哪怕他残忍地杀死了自己的师傅、张世霖的老友,哪怕他是曼德维尔派——将天堂变成地狱的天启!

张世霖的内心剧烈地震动着,佟条冰冷的尸体,伤头上的血迹,那场卑鄙的爆炸,还有那原本要驶向茫茫银河的星舰——他可悲至极,却又曾触手可及的梦想。

沉重的呼吸与刺痛着的神经,一切的碎片和三百年来痛苦的记忆一道化作粘稠的黑雾,愤怒地咆哮在脑海。

...

...

伤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四周的世界都在不停地旋转,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伤口并不是很深。

“张世霖先生?”伤呼唤着那个名字,但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她从书房探出头来,发现地上横躺着一具僵死的尸体,那正是之前的红线屠夫,他身上没有任何足以致死的伤口,但脸上的表情却因痛苦而扭曲。

这是神经粉碎枪的效果。

“...怎么会。”她看清了那张脸,瞬间瞪大了双眼。

第五起案件的受害人居然就是最后的凶手...可这怎么可能?

“时间线就是这样发展的,我们无法把握一切。”张世霖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虚弱地靠在客厅的桌腿上,脸色苍白,大腿处血流不止。

“我给你找医疗针!”伤被吓了一跳,她慌忙跑向了张世霖摆放在一旁的皮箱。

“省省吧,就让我这么死掉好了,至少比进白房子要好得多。”张世霖抬手阻止了伤,他无奈地苦笑着。

“我破坏了时间线的稳定。”

“可是...你之前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伤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不...我知道了。”张世霖笃定地说道。

“但我就是做了,我杀了陆远洲。”

“怎么这样...”伤落寞地瘫坐在地上。

“我失控了...也许是因为你,或者是佟条,还是我自己...我已经不清楚了。”

“你现在最好写一份报告,把一切的罪名都安在我身上...”

伤望向了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虚弱的张世霖,她低下头,从皮箱中取出了产自六百年后的医疗针,刺入了张世霖的身体。

“我不要!”

“...为什么?”

“还有办法!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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