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沈韬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感觉后槽牙都在发酸。刚才那一锏的威势他看得真切,空气被蛮横地抽爆形成的冲击波,直接把周遭几十平米内的玻璃、桌椅变成了飞溅的凶器,墙壁上蛛网状的裂纹就是最好的物理课板书——动能传递与材料屈服极限的生动演示。这威力,保守估计也相当于一枚120mm口径的滑膛炮穿甲弹糊脸!别说A级典律者,就算是块实心钛合金墩子也得凹下去一大块,留下点纪念品吧?
可眼前这玩意儿……除了短暂地“瘪”了一下,连个“哼唧”声都没有!它那银光闪闪的躯壳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记忆合金?非牛顿流体?还是某种违背了材料力学基本法的、该死的炼金产物?沈韬感觉自己十几年在学院里学到的物理定律正在集体跳楼。
“麻烦。”面甲下传来黑魍——或者说,“玄渊”——那经过金属过滤后依旧沉闷如地底滚雷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仿佛只是抱怨咖啡凉了。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技能冷却”或者“回气时间”,右臂肌肉在沉重的漆黑臂铠下贲张,那柄铭刻着古老云雷纹、散发着“我专治各种不服”气息的四棱金装锏再次撕裂空气!
呼——轰!!!
第二击!比第一击更加暴戾!如果说第一锏是攻城锤,这一锏就是失控坠落的陨星!目标依旧是那水银般的正面!
这一次,破坏更加直观!那平滑的银色镜面被硬生生砸得向内“炸”开!大片的液态金属如同被暴力拍碎的果冻,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其核心处甚至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穿透性的、边缘闪烁着高频震荡波纹的空洞!沈韬甚至能看到空洞后面……呃,还是流动的银色物质,这玩意儿似乎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内脏”结构。
然而,这足以让主战坦克炮塔原地升天的伤害,依旧没能阻止汞银之魇的前进!它只是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迟滞,仿佛高速运转的精密齿轮卡进了一粒微尘,随即那巨大的空洞便在流动的银色物质填充下迅速弥合!其“步伐”的稳定感,简直能让瑞士钟表匠羞愧自杀。
“院长!手下留情啊!”一个队员带着哭腔喊道,声音在枪械上膛的金属摩擦声和怪物逼近的低沉嗡鸣中显得格外凄惨,“再来几下,这楼怕是要表演自由落体了!咱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当拆迁队的!”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学院后勤部收到天价维修账单时,那张比眼前的汞银之魇还要冰冷僵硬的脸。
可惜,黑魍显然没有“城市破坏者”的自觉。对他而言,目标只有粉碎和未粉碎两种状态,至于场地?那是目标自己选错了坟头。他手腕一翻,沉重的金锏在空气中挽出一个充满力量美学的花,眼看第三击就要接踵而至——那架势,分明是要把整栋楼连同里面的怪物一起送进地基里!
组员们的心脏集体提到了嗓子眼。危险?现在最大的危险不是那些银色的怪物,而是自家这位人形自走拆迁炮!他们毫不怀疑,再来几锏,大家就可以提前体验“海上家园”沉没的末日感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拆迁倒计时的瞬间——
沙…沙…沙…
一种极其细微、如同无数细砂纸在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它微弱,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金锏的余威和怪物移动的低鸣,钻进每个人的耳膜,带来一种冰凉的、毛骨悚然的黏腻感。
噗嗤!咔嚓!
两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异响几乎同时爆发!就在一名队员头顶不足半米的天花板上,两只闪烁着水银光泽、前端弯曲如死神镰刀的锐利钩爪,毫无征兆地刺穿混凝土板!它们如同捕食昆虫的螳螂前肢,带着非人的精准和残忍,闪电般下探!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撕裂空气!那弯曲的钩爪,一只精准地刺穿了队员右侧肩胛骨下方的肋骨缝隙,另一只则残忍地勾住了他的左侧髋骨!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将那个倒霉蛋如同屠宰场挂起的肉块般,硬生生拖离了地面!温热的鲜血和破碎的衣物碎片如同雨点般洒落!他就这样被那两只来自天花板的恐怖钩爪,活生生地“钓”了上去,只留下半截喷洒着血雾的残躯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中消失于破洞后的黑暗里,惨叫声戛然而止——想必是被拖入某个更恐怖的巢穴,或者直接被挤碎了。
“不是刀!是钩爪!”沈韬瞳孔骤缩,嘶吼出声,声音带着破音的沙哑。他认出来了!那钩爪的材质和形态,与正在和黑魍对峙的汞银之魇身上伸出的武器如出一辙!这些鬼东西,果然不止一个!
“头顶!别开枪!打穿了也救不……”另一个队员目眦欲裂地喊道,试图阻止同伴可能的盲目射击。但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那个被钩爪刺穿拖走的同伴,整个胸腹和盆骨区域几乎被钩爪撕裂变形,碎裂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内脏……那场面已经不能用“重伤”来形容,纯粹是“零件散装状态”。别说救人,就是神仙来了也只能拼个全尸模型。
沙…沙…沙…沙沙沙——!
令人心胆俱裂的摩擦声骤然密集、放大!如同无数冰冷的金属节肢在混凝土、金属管道和黑暗的角落中快速爬行!声音来源不再局限于头顶,地板下方、隔壁房间、通风管道……仿佛整栋供电中枢大楼的骨架都活了过来,变成了孕育这些银色梦魇的巢穴!
“该死!捅了马蜂窝了!数量不明!”沈韬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压过了恐惧,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一个就够黑魍院长活动筋骨了,要是被一群这种玩意儿围殴……他脑子里瞬间闪过“07号”打捞驳船幸存者报告里描述的“金属潮水淹没一切”的景象。
“换家伙!重火力覆盖!别让它们靠近!”沈韬的咆哮就是命令。训练有素的守藏院精锐瞬间切换战斗模式。令人安心的沉重金属撞击声响起——六挺搭载脱壳穿甲弹的QJZ99式12.7mm大口径重机枪被迅速架设在临时掩体后,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天花板和地板;十四支20式冲锋枪组成交叉火力网,枪口闪烁着待击发的幽光;更有七支粗壮的DZJ10式单兵攻坚火箭筒被扛在了肩上,那玩意儿发射的破甲弹头,能把主战坦克的正面装甲当罐头开!
这火力配置,足够武装一个加强排去打一场小型城市巷战还有富余。理论上,足以把钢筋混凝土建筑犁成月球表面。然而,听着那四面八方越来越近、如同死亡潮汐般涌来的“沙沙”声,看着地上那滩迅速扩散的、还带着体温的粘稠血泊,以及天花板上那个还在滴血的恐怖破洞……每个人握着武器的手心都沁满了冷汗。安全感?不存在的。这火力在眼前这诡异、非人的敌人面前,就像拿着玩具水枪面对深海巨兽。
“它们有组织!有战术!”一名负责感知的队员声音紧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头顶至少六个能量反应在快速移动包抄!地板下还有四个!在……在寻找最佳突袭位置和角度!它们不是野兽!是……有智能的猎杀者!”这发现比怪物本身的强悍更让人心底发寒。拥有恐怖力量和诡异形态,还具备战术协同能力……这组合简直让人绝望。
“标记位置!给我天花板C区的那个!”沈韬低吼着,肩膀死死顶住DZJ10冰冷沉重的发射筒,右眼紧贴在简易瞄准镜上。他旁边那名拥有精密定位能力的队员,双眼闪烁着微弱的灵能光芒,迅速指向天花板一处看似毫无异样的角落。
“那里!能量核心汇聚点!”
“去你妈的!”沈韬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嗤——轰隆!!!
一道炽热的火舌喷吐而出!粗壮的破甲火箭弹拖着耀眼的尾焰,如同复仇的彗星,狠狠撞上了队员所指的天花板!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钢筋混凝土结构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烟尘、碎石、扭曲的钢筋碎片混合着大块闪烁着水银光泽的“血肉”轰然坠落!一个体型稍小的汞银之魇被直接从藏身处炸了出来,它半边身体被恐怖的金属射流和冲击波撕得稀烂,如同融化的蜡像,重重砸在一楼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它残存的银色物质剧烈地蠕动、试图重组,但显然遭到了重创。
“补刀!”沈韬看都没看结果,厉声下令。另一名扛着攻坚弹的队员早已瞄准,第二发火箭弹呼啸而至!
轰!!!
更加剧烈的爆炸在一楼腾起!火光和浓烟暂时吞噬了那个坠落怪物的身影。这种专为摧毁坚固工事设计的武器,垂直破甲厚度超过1200毫米RHA(轧制均质装甲),对付这种“软”目标,效果简直堪称“过量杀伤”。
“幸好它们动作不算快……”一个队员心有余悸地抹了把冷汗,更换着冲锋枪弹匣。如果这些玩意儿有刚才那个大块头一样的速度,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一地零件了。
然而,侥幸心理永远是战场上的催命符。
就在众人火力被吸引向天花板时,一名靠近承重柱的队员脚下,坚固的水磨石地面如同水面般无声地“融化”了!两只闪烁着致命寒光的银色钩爪如同毒蝎的尾刺,闪电般探出!
“小心脚下!!”惊呼声迟了半步!
噗嗤!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肉分离声响起!那名队员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条右腿自大腿根部被齐根切断!断面光滑如镜,血管和神经在瞬间的高温切割下甚至来不及喷血,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失去支撑的身体轰然倒地,剧痛和失血让他的惨叫撕心裂肺!
血腥味如同点燃了导火索!混战瞬间爆发!
钩爪从天花板如雨点般刺下!地板如同沸腾的沼泽,不断有银色的“手臂”破土而出!沉重的金锏破风声、重机枪狂暴的嘶吼(哒哒哒哒哒——!12.7mm弹头打在汞银之魇身上溅起大蓬银色液滴,如同水银暴雨)、冲锋枪急促的点射、火箭弹的爆炸轰鸣、金属撕裂人体的声音、垂死的惨嚎……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地狱的交响曲!整个二楼变成了血肉与液态金属疯狂搅拌的修罗场!这些异形拥有着令人绝望的防御力和诡异的再生能力,一旦被其钩爪近身,无论是人体还是轻质掩体,都脆弱得像层纸!
“稳住!”一个沉稳如山岳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噪音,如同定海神针般砸进每个人的意识里——是黑魍!
队员们百忙中抽空瞥向前方,顿时精神一振!只见那个最初的三米巨怪,此刻已经彻底消失!原地只剩下大片大片如同水银泼洒般的粘稠银色物质,还在兀自不甘地蠕动,以及散落一地的、被金锏恐怖蛮力硬生生砸碎、崩解出来的、大小不一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核心碎块”。黑魍正提着那柄滴淌着银色“血液”的金锏,如同踏过垃圾堆的君王,沉稳地向他们走来。那姿态,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就在黑魍行至队伍前方,即将踏入混战中心的刹那!
嗤!嗤!
左右两侧的地板猛地爆裂!两只闪烁着寒光的银色钩爪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一左一右,精准无比地刺向黑魍相对脆弱的膝关节侧面!时机、角度刁钻狠辣!这是典型的伏击战术,目标就是废掉这个最具威胁个体的行动力!
“哼,鬼蜮伎俩。”面甲下传来一声极轻、却充满不屑的冷哼。黑魍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握着金锏的右手手腕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灰尘般向内一旋!
嗡——!
沉重的金锏在他手中轻若无物,瞬间划出一道完美凌厉的暗金色半圆!锏身撕裂空气发出低沉的呜咽!
锵!锵!
两声刺耳至极的金铁交鸣爆响!那两只足以撕裂装甲的钩爪,在与金锏接触的瞬间,如同撞上高速旋转砂轮的玻璃,应声而碎!断裂的银色爪尖旋转着飞溅出去,深深钉入远处的墙壁!
攻击被破,潜藏在地板下的偷袭者似乎受到了反噬,发出沉闷的、如同金属扭曲的嘶鸣。黑魍动作毫不停滞,左脚闪电般抬起,重重踏下!
轰!!!
脚下的水泥地面如同遭遇了陨石撞击,瞬间龟裂塌陷!一只刚刚探出半个银色“头颅”的汞银之魇,被这狂暴的践踏硬生生踩回了地板下的空洞里!碎裂的水泥块和钢筋将它暂时掩埋。
紧接着,黑魍看也不看,左手金锏信手一挥,如同棒球手击打一记毫无悬念的慢速球——目标是一块被爆炸震落、正朝着沈韬头顶呼啸砸下的、足有脸盆大小的混凝土碎块!
砰!!!
碎块在半空中被金锏精准命中,瞬间爆裂成漫天齑粉!沈韬只感到一阵夹杂着粉尘的劲风扑面而来,头顶的致命威胁已然消失。黑魍的动作流畅得令人发指,力量控制精准得如同瑞士钟表,暴力美学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目睹了院长大人这如同砍瓜切菜般、视恐怖异形如无物的碾压姿态,所有“守藏院”成员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之前关于馆长是“暴徒”、“人形自走拆迁炮”的私下调侃,此刻都变成了深深的敬畏和一种……荒谬的安心感。在学院内部流传的、关于守藏院院长黑魍的“暴君”传说,此刻得到了最直观、最震撼的验证——这哪里是学者馆长?分明是披着古代重甲的、行走的人形天灾!
就在这片狼藉的战场边缘,一个被爆炸震落的承重柱形成的、相对完整的阴影角落里。弥漫的硝烟如同舞台的幕布,被一阵不知从何处灌入的穿堂风缓缓拂开。
一个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她似乎一直就在那里,只是被烟尘和混乱所遮蔽。人类的轮廓,女性的身形,安静得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
“啧,令人作呕的意外……”一声极轻、极冷的低语,如同冰珠滚落玉盘,从阴影中飘散出来,微弱得几乎被战场余音淹没。那声音里蕴含的情绪,并非恐惧,也非愤怒,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看到了鞋底黏上口香糖般的、深入骨髓的厌恶。“久违的‘学院’气息……竟是在这种肮脏的屠宰场里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