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两人之间的交谈。用的是星神语。
“……所以，汉娜，我还是很好奇：‘钢狮’那家伙真的被杀了？”
其中一人如此发问。她的口音很奇怪，在这方面见识不如希珀丝的特薇娅不由得皱起眉头，判断不出此人的具体身份。
“是，被杀了，死相很凄惨。”
“怎么死的？能击穿她那层防御的敌人，在你们西陆应该不会多见。”
“那是一位令使。”
“令使？你是说你们星神的手下？可你们不是已经把他们尽数击溃了吗？”
“是击溃了不假，但总有些漏网之鱼。而且这是条大鱼。”
“大鱼？为什么？”
“你不知为妙，依德拉，今天你不是来拿货的吗？”
特薇娅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她听出了另外一人的身份——正是她曾经的侍卫长，汉娜·冯·巴赫曼小姐。
为什么汉娜又会出现在这地方？小姑娘眉头微皱，但很快意识到这并非眼下重点。
因为她还看到在两拨黑袍人的身旁，一排装满了什么东西的，用黑布盖住的手推车，正静静地停靠在一旁。
拿货。她下意识地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所以她们现在是在进行什么接头交易吗？
特薇娅决定先观察一下。
“是拿货不假……不过，汉娜，你不觉得你太无聊了吗？现在没人喜欢无聊的家伙。”
“出生在马厩也不一定是马。”
“哦？”
“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
“所以你不肯告诉我钢狮是怎么死的？”
“我觉得这和任务无关。”
“……那万一我以后遇到那位令使小姐呢？难道你要来保护我？诶呀，看不出来噢，汉娜你还有骑士情结，真好呢。”
“啧……”汉娜沉默了两三秒，“她叫希珀丝。”
那位东陆的来客显得格外在意：
“希珀丝？听着是个很轻盈的名字，应该看上去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吧？”
“你们东方人对名字总有奇怪的联想。她是个恶毒的家伙，手段狠辣，对我们这些人从不留情。”
“没想到还能从你这听到这么高的评价。”
“我们的人后来赶到现场，发现钢狮的头已经被砍了下来，剩下的身体也残缺不堪，被砍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她真是我遇到最不留情的令使。”
“你很兴奋？”
“我很想和她交手……如果你愿意将这称为兴奋的话。”
汉娜生硬地回答道。
特薇娅略微低了低眸子，看向自己的手心。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因为那天希珀丝先带她出去的时候，被少女砍头的钢狮尸体还算得上完整，并不像汉娜所说，存在如此大面积的残缺。
“……”
她忽然觉得希珀丝愈发有些陌生，像是清晨的水雾那样，将原本还算清晰的剪影晕开，变成了朦朦胧胧的形状。
特薇娅抬起袖口，不轻不重地擦了擦眼角，心中的思绪纷杂重叠，过往的种种在脑海中盘旋，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不，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小姑娘心想。
事实上她感觉得出来，希珀丝一直在包容她，在迁就着她。但每当她想要弄明白，希珀丝究竟是在什么事情上包容她，为什么要在这件事情上包容她的时候，就会发现，好像她所想起来的，也只是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事。
但就是……无论如何，心情也平静不下来。
这些小事背后意味着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如希珀丝所说，还像过去那样吗？
一连串无法得到解答的问题涌了上来。特薇娅咬着下唇。
“哼，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癖好……”
“怎么？你看着好像不以为意。”
“不以为意？”名叫依德拉的东陆女人冷笑，“你们所谓的星神也好，所谓的令使也罢，要我说，只不过是老掉牙的腐败物件。”
“老掉牙？”
“腐朽的事物没有任何留在世间的意义。不要跟我扯什么精神，什么意义，那只不过是人为寄托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最讨厌抱着过去的老古董了。”
“呐，你不是这样的人吧，汉娜？”
“……只要你给的够多，我也可以不是。好了，叙旧到此为止，你要的货，我给你带来了。”
身披黑袍的汉娜挪开半步，指了指身后那些排成一排的手推车：“这里是你们订购的所有高密度星能粒子炸弹，从蔷薇巨石阵下线之后，我们在王国政府的内应很快就用军列把他们运了过来。在你来之前，我们的人每天三班值守。”
“这么多……这点时间里，应该够转化出足够多的侵蚀性星能粒子了。幕府都是些扶不起来的家伙，教唆他们发动战争都要废老大劲，最后还要我们来收尾。”
“……”
虽然个中专有名词特薇娅没太听懂，但她大概还是搞清楚了一件事。
那些被黑布蒙着的手推车下装着的，正是先前她们所遇到的高密度星能粒子炸弹。而且，从提坦教徒们的谈话中不难发现，他们似乎已经掌握了这种炸弹的量产技术。
特薇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包，下意识地想去拿那里面放着的记事本，但几经犹豫，最后还是又放弃了——她想将一些事情写在纸上，但很快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算了，还是先回去吧……今天听到的事情份量并不小。
特薇娅心想，如果现在及时隐匿行踪，回去找到希珀丝，和她说清自己的所见所闻，应该对她会有很大的帮助。
而且，对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所在的方位……
“咔嚓。”
正当特薇娅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道微弱的，但是，此刻听起来极为清晰的快门声响起。
就在离她不远处的位置。
“谁？”
“谁在那里？出来！”
“所有人戒备！”
在场的所有提坦教徒纷纷抽出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快门响起的那个方向。
然后，下一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一只垃圾桶，从墙后飞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名身材娇小的，留着黑色低盘发的东陆女孩。
她朝特薇娅所藏身的地方跑来。银发的小姑娘瞪大了双眼。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