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寻常没有星能术式回路,不能独立释放星能魔法的人类不一样,所谓的星能能力者,通常具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第六感。
一般来说,在感应到危机的时候,星能术式回路的常态频率,会变得略微不稳定,这与大气中的星能粒子有关。特薇娅曾在过去利用这种机制提前预知了不少危险,很难不参考这种机制的反馈。
就比如现在。她正走在去肉店的路上,但是星能术式回路的波动却意外地有些异常。
这绝对是战斗的本能在提醒她,某种威胁正在靠近。
“……”
保险起见,特薇娅很少向这里的人展示过自己的真面目。多数时候,她都规规矩矩地披着那一层魔法构成的伪装:微调过的五官,墨色的齐肩卷发,连同眼眸也是人类常见的翠绿色。
走在街上,完完全全就是一名普通人类。按理来说这状态应当绝对无虞,但不知为何,这样的直觉却依旧固执地提醒着她,这种程度的伪装不足以保护她的安全。
如果放在平时,也许特薇娅会加快脚步,先回去暂避锋芒。
但今天的她,并不想这么做。
因为她有些恼火。
——虽然我现在的状态大不如前,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打吧?
区区提坦教,一年之前刚刚手撕过十几个家伙,还把他们的尸体都拖到了安全局,凭什么现在就要退避三舍了?
从来都是她撵着别人打,哪里还有别人要赶着她跑的道理?那她成什么了?
拜托,她只是不想在希珀丝面前表现得太暴力血腥而已,难道真会有人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不成?
深吸一口气,特薇娅驻足原地,稍微调整了一下因遭到监视而显得有些不平的心态,又继续往前走去。
……
……
“所以我们今天的客户是从哪来的?”
某处狭窄的街巷里,若干名黑袍人正在交谈。“哥们,我说实话,”其中一名黑袍人有些不忿地啐了一口,“他妈的在哪里接头不好,偏偏要在伦德赫这鬼地方,真他妈的晦气……警察和安全局的眼线到处都是,那些人怎么想的?”
“没办法,要怪就怪那些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太多了?”
“嗯,”另一名黑袍人懒散地报了个数,然后道,“够我们去女人窝里玩两个月了。”
“才两个月?”
“从得病到死两个月刚刚好,一个子儿都不会剩。划算不?”
“……谁没事要干这事啊?”
“打个比方而已,别介意,”对方道,“意思就是钱很多。”
最开始的那名黑衣人沉默了片刻:“那够我们上岸不?”
“上岸?”
“上岸。”
“不想做了?”
“算……他妈的是吧,”黑袍人直起腰,不耐地看向远方,“我说过的吧?说到底,我以前也算半个体面人。”
“有正经工作?”
“是在码头管那些搞收发的,一年收入还行。”
“那还不错。能养活你自己?”
“但养不起老婆和几个孩子,太少了。刚好提坦教的宣传开到这里,说是能赚钱,我就过来了。”
“我记得你是赚了不少。”
“是,之前去抢那些有钱人的时候搞了不少,但是最近不是收口收严了吗?”
“所以你想不干了。”
“那当然,难不成你还想干?”
“嗯。”
“妈的你个小年轻,家里有钱,人长得也好,脑袋里都想的是些什么……”
“哈,没有,我觉得他们那个口号挺好的。”
“你说什么?”
“口号。”
“口号?什么什么……建立新的秩序那个?”
“是。”
“你真信那个?不是我说,哥几个谁信那个啊……”
“你不信?”另一名黑袍人疑惑反问。
“不是,也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主要是他妈的很扯你知道吗?”
“很扯?”
“你不知道,有些人他为了多捞点,先披上了这层破衣服,然后用手里的那点本钱混上去之后,又去搭他们警察和安全局的车,然后让他们开个高价,洗白洗得漂漂亮亮的……”
“……那我不管。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情。我还年轻。”
“别给我鬼扯年轻不年轻了……你这就是看不明白这世道……不扯了,所以那个客户是哪来的?你比我有文化,你不是记着呢吗?”
“客户……是什么扶桑来的吧。”
“扶桑?噢,他们是不是在和龙辞打仗?”
“是,经典资源贫瘠,对外转嫁矛盾。”
“妈的你说话怎么这么难懂……反正就是打仗打不过,来跟我们买军火,是这么个意思吧?”
“切……能理解到这一层已经算不错了。”
“什么这一层那一层的,你们这些念过大学的也是……妈的,到底啥时候来?扶桑人不是号称准时的吗?”
“小声点,你不怕有安全局的眼线在跟踪我们?”
“不怕,有那么多弟兄呢……”
“……”
实际上,安全局的眼线没有,他们理论上的老大倒是有一个。
特薇娅正蹲在一处墙根后,安静地听着几名提坦教徒之间的交流。
说起来,她想,这应该很像是三流侦探小说里会出现的情节。
那名疑似大学毕业生的提坦教徒,她曾经在学院里见过——大约是学生联合会的某位学生,因为声音很像。
事实上,正是因为此人在集市里显得过于扎眼:明显和周围人有别的着装打扮,过于招摇的举止,包括公学子弟的口音,以上种种,都成为了特薇娅对此人格外注意的缘由。
而这位很明显没怎么经历过残酷斗争的倒霉蛋,也不孚众望地,将提坦的王女殿下悄悄地引到了众提坦教徒面前,甚至于还堂而皇之地告诉了特薇娅他们正准备进行什么样的计划。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草台班子了。这让她不由得想起希珀丝先前的那个著名论断:“一个团队里的十个人中,往往有九个人在浑水摸鱼,只有那一个人在当裱糊匠。”
眼下的这伙提坦教,真是完美符合了她所说的刻板印象。
稍稍呼出一口气。
特薇娅让自己静下心来,继续藏在原地。她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