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安似乎很满意她们的反应,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帝王之态。
“无论汝等最终接受与否,朕都会支付汝等此行的盘缠,并派人护送汝等,直至通往北大荒的边疆。这份委托,永久有效。只要汝等能取下阿萨辛的头颅,无论何时,朕都会向汝等支付报酬。”
说罢,他不再多言,亲自从郭红绡奉上的一个木盒中,取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金砖,放在桌上,缓缓推向白玉怜。
那纯粹的、灿烂的金色,在摇曳的灯火下,散发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做完这一切,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离去之际,他还特意回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众人,嘱咐道:
“今夜我等的谈话,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汝等也必须保密。此事一旦走漏半点风声到阿萨辛耳中,汝等立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也是为了汝等的安全考虑。”
说完这句话后,宋怀安与郭红绡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
在京城休整的日子转瞬即逝,很快,白玉怜她们便到了启程的时间。
宋怀安如约派来了一支精锐的小部队和几辆坚固的马车,阵仗颇大,准备将她们一路护送到遥远的边疆。
在与方青荷、苏碧瑶等人告别之后,白玉怜回到了银璃家中,收拾自己那点为数不多的行李。
几件换洗衣物,一柄防身的匕首,一些伤药,最后,是三包她从银璃的药架子上“顺手牵羊”偷来的、用牛皮纸包好的滋补中药。
她刚把最后一包药材塞进行箱——
“大杂鱼!你又偷我东西!”
伴随着一声怒吼,银璃猛地冲进屋来。
她看清了白玉怜手里的“赃物”,气不打一处来,竟是直接抄起脚下的一只绣鞋,朝着白玉怜那张绝美的脸上丢去。
白玉怜眼疾手快,像抛接绣球一般,从容不迫地单手接下了那只鞋子。
而后,她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起身走向那个正怒气冲冲的银发少女。
“你、你想干嘛?”
银璃看见白玉怜这副温柔得有些反常的表情,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只见那黛发少女,拿着银璃的绣鞋,在她那只穿着洁白罗袜的柔嫩脚丫前,缓缓地蹲下了身。
她一手轻轻托起银璃小巧的脚踝,那肌肤的触感温润如玉。
另一只手,则熟练地、轻柔地,将那只绣鞋重新为她套上。
银璃的脚微微挣扎了一下,脚趾不安地蜷缩起来,似乎很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过于亲昵的举动,但那点力道,在白玉怜沉稳的手中,显得微不足道。
“小银子,”一边为她穿鞋,白玉怜一边轻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
银璃挣扎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正为自己穿鞋的白玉怜,声音有些发闷:
“贫民窟里……就我一个大夫。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也是呢。”
白玉怜非常平静地答道,也没有再多问,免得让这个嘴硬心软的小家伙为难。
为银璃穿好两只绣鞋后,白玉怜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微尘,旋即回身,干脆利落地带上了已经打包好的行箱。
“那几包中药,我就当作纪念品,不客气地收下啦。”
经过银璃身边时,白玉怜还伸出手,在她那小巧浑圆的臀上,俏皮地拍了一下。
这一次,银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起来反击。
她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下楼、离去、走向门外的玄关。
随即——木制的门扉,被缓缓地关闭,隔绝了两个世界。
……
苏碧瑶、方青荷与西凉子,早已在马车旁等候已久。
宋怀安派遣的神策军小队在街道两旁全副武装,肃然而立,引得不少路人驻足侧盼。
当他们看见远处那位风华绝代的黛发少女,拖着一只半旧的行箱缓缓走来时,为首的负责人连忙上前,恭敬地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然后对着白玉怜,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你好!白姑娘!”
那是个极其年轻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尚带稚气,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已然有了一丝流过血、见过生死的英气。
“在下神策军龙骧校尉,陆云!此次,将由我部负责,护送各位英雄前往边疆!”
“英雄?”白玉怜对他口中这个词语,感到颇为陌生。
“是的!”陆云的眼中,闪烁着崇拜与兴奋的光芒,“您的英雄事迹,末将早已如雷贯耳!”
他挺直了胸膛,用一种近乎咏唱的语调,高声赞道:
“剑斩狂涛,心怀黎庶!像您这样的人,就该被称为英雄!”
白玉怜只觉得他说的太过夸张,但又不想扫了这位年轻校尉的兴,便只能用一抹无奈的苦笑来应对。
等白玉怜几人上了车,陆云立即换上了一副严肃冷峻的面容,那是一种属于沙场将士的铁血之气。
“全员整队!准备出发!”
他发出一声响亮的指挥,整支小队的队员立即动身,检查马匹,收整行装,动作整齐划一,干脆利落。
马车的车轮,开始缓缓转动。
很快,车队便穿过了厚重的城门,驶向了京城之外的官道。
白玉怜掀开窗帘回望,那座见证了无数风云变幻的宏伟都城,正在视野中不断地缩小、远去。
马车里,几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沉闷。
直到方青荷率先开口:“她……选择留在城里了吗?”
她口中所指,自然是那个银色头发的姑娘。
白玉怜点了点头,随即颔首询问玉简里的林星玥:“小银子留在京城,对你们的计划没有影响吧?”
“只要锚点预定的任务做完了,就不会有事的!”林星玥回答道。
相聚和离别,总是这般让人又爱又恨。而接下来,白玉怜又将奔赴另一个全新的故事了。不过在此之前——
“咚!咚咚!”
正当众人还处于离别的伤感之中时,白玉怜屁股底下的座位,忽然传来了类似敲门的奇怪声音。
“嗯?这里边……好像是空的?”
一边疑惑着,白玉怜一边起身,掀开了自己的座位板。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颗无比熟悉的、毛茸茸的银色脑袋——
只见银璃双手跟双脚都被麻绳牢牢捆住,连嘴也被一块布团堵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像一颗大号的粽子,横七扭八地被塞进了座位下的木箱里。
她只能像一条上岸缺水的鱼一般,不断扭动挣扎着,用脑袋撞击木箱的边缘,发出“咚咚”的声响。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方青荷静静地瞟了白玉怜一眼:“……是你把她绑来的?”
“怎么可能!”
白玉怜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和苏碧瑶一起,手忙脚乱地为箱子里的银璃解绑。
就在拔下她嘴里布团的瞬间,这个泪眼汪汪的小家伙,立马冲天发出了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尖啸的怒吼:
“楚——灵——芸——!!”
西凉子眼尖,在装着银璃的木箱里,找到了一封信。
她将信呈给白玉怜,信上用一手娟秀的字迹写着:
白姑娘,想必你们的旅途,应该还需要这个小家伙吧?所以,我们便帮你“请”过来了。关于贫民窟缺医生的事情,尚药局日后会派人接管,不必担心。
——楚灵芸
信的末尾,还有两段补充。
师傅说过,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也帮忙了。——慕容瑾
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教人潜质的。——郭红绡
白玉怜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信封,脸上不由得挂上一缕苦笑。
“她们好猛啊……”
而被解开了绳索的银璃,还在车厢的另一头骂骂咧咧,中气十足。